“我的回答,还是和那时,一样……”她说着,颤动的唇,主动贴上了他的唇。青涩的吻,没有一丝一毫的欲念,只有甜美,和那时同样的甜美,直戳向他的心底,最暖,也最痛……
“我不会心软。”他强忍着,维持着理智,他仍然用如冰般的眼神看着她,他捏住她的下颚,凝望了一会,俯下身吻上去的时候,却意外的温柔……
萧依依的手里拿着剪刀,面前是一盆母亲喜爱的兰花,嗅到这样的味道心里就涌上了莫大了酸涩,原来她被萧世宇带出府的这些日子,母亲和姑姑却仍然待在老太君所遣去的洗衣房里干粗活,对于母亲不理不问,这就是他对她所说的“安排”。
回府后再次见到母亲,却仿佛相隔了十几年,母亲原本乌黑的头发却已是花白,面容也苍老了很多,都是因为得知她险些死去,受了极大的惊吓刺激,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她哭着跑过去,从冰冷的洗衣盆中拿出母亲的手,扑进她怀中抱住了她,母亲的身子变得又瘦又小,像个小老太太一样,可她分明才不过四十啊……是什么催了她年华老去?她哭得像个泪人,母亲却平静得很,只淡笑的为她理了理发,说,看见她平安就好,她向姑姑母亲提议,不如搬回去庵堂,可姑姑却哭着说,你娘早就对这个家死了心,你以为你娘肯回这个家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你,为了你不必跟着我们吃苦,为了萧家能许你一门好亲事,让你嫁个好人家,而不是落得跟她一样……
“四姑娘……再修剪下去,这兰花就废了。”白芷瞧着,忍不住提醒。萧依依这才停下了手,两个人都愣愣的看着那盆孤零一支的玉兰,花盆下,落了不少残缺的花瓣。萧依依的心一颤,咬紧了牙,她是太低估他对萧家的恨意,也是太高瞧她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他说过不会心软原来是真的,他那么憎恨萧家的人,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她,而善待起他的仇人?
“白芷姑姑。”萧依依将停留在残花上的目光,转向了白芷,声音轻细的问她说,“你可听闻过,大哥的母亲,她……”
白芷不料她会突然这么一问,面上全是惊愕,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四姑娘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萧依依叹了口气,“我原以为我和大哥是一母同胞所生,也是最近才得知原来大哥的母亲另有其人,于是想知道,到底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大哥的母亲是怎么不在了?”
白芷知道有些话不该她说,但四姑娘是个明白人她也知道的,只好拿捏着告诉一些她,耿了耿,说道,“大少爷的母亲好像是王爷在外头养的女人,可她究竟是什么背景,谁也不知道,但她……应该是个外族女子。”
“这话怎么说?”萧依依好奇追问。
白芷心想,这也是很多年前一个小小的细节罢了,如今对她说出来也没什么,一回忆起来,就回忆了很远,幽幽的对萧依依道,“我记得那一年初夏,我刚进萧府做丫头,那时大夫人的身份还是怀德公主,为人十分骄傲,府上的人对她都是又恨又怕,其实我倒觉得大夫人没什么坏心,只是十分任性娇宠罢了,她说喜欢我的性子,就留了我在身边伺候着,让浅红姑姑亲自调教我,过了一段日子,大夫人的原本每日光彩的脸色渐渐不好了,心里开始藏着心事,有一天她实在憋不住,就告诉我和浅红姑姑,说,发现王爷在外有了女人,浅红姑姑却安慰她,让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可大夫人却不听劝,有一日趁了姑姑不在,带着我悄悄的跟踪王爷出了门。”
“后来呢?”
“后来……”白芷努力的回想着那一天所见到的情景,“我们进去了一家乐坊酒阁,一上了楼,就躲在大柱子后面,果然看见王爷怀中抱着一个女子,正在和她喝酒奏乐。”那面上的微笑与柔情,倒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她一直以为萧凌生来就是那样一个阴沉的男子,所以那一眼,印象十分深刻,这么顺着想回去,记忆就慢慢的越来越清晰,“那个女人长得极为美丽,那一天,她穿着轻纱舞衣,在王爷面前跳着异族的舞蹈,因为她袖子上的丝纱是透明的,所以我留意到她的手臂上有一个非常奇怪的虎头纹身,我听说过,这个纹身,是外族才有的习惯,大夫人原本气势汹汹,我原本以为一定拦不住她,她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谁知大夫人见到那女人之后,脸色都变了,拉着我就匆匆离开……”
“虎头纹身……”听白芷这么一说,萧依依很快联想到上次在延铄手臂上瞧见的那个图纹。“那她是怎么死的?”萧依依又问。
白芷一旦陷进回忆,就很难再出来,跟着了魔似的,她问什么她说什么,这就又道,“大夫人打听好王爷在外为那女人买的宅院,便再次带着我去找那个女人谈判,可那时她已经身怀六甲,快要生产了,大夫人让我在外面候着,所以她们的谈话我听不到半分,过了好几个时辰,内里就起火了,火势很大,一下子就烧着了整个屋子,这时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男子,他让我在外面等着,他二话不说就冲进去救人,幸好有了他,大夫人这才平安的抱着刚出生的大少爷出来,可惜,那个女人就……但我绝不相信,是大夫人纵的火。”
“没过多久,我母亲就因为这件事情被除去公主封号,赶出皇室,而父亲也辞去了官职,离开朝政,对吗?”萧依依弯下腰,拾起一片兰花瓣,捏在手中有些失神的看着。
白芷默然的点了点头。
“四姑娘……”白芷有些动容的拉着她的手,“小时候我就明白你,你心中已生怀疑,得不到解答你是怎么也过不安心。我肯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希望你卷进上一辈的恩怨里,而是恰恰希望,那一笔恩怨,能在你们这一代终结。我不知道大少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或是仅仅只是知道自己母亲的另有其人,但不管怎么样,我看得出,大少爷虽然对大夫人一直冷淡,可对你,他却是十分宠爱的,您千万不要因为他的身份,而怀疑他的用心啊,其实,大少爷从小他很寂寞……”白芷垂了垂眼帘,再抬首看着她道,“他就只有你了……”
萧依依听罢,心中也一动,想不到最关心他们的人,竟然是一个十年未相见的白芷。可惜,那些恩怨,终究还是在他们这一代,悲哀的延续了下来。只是萧依依有几个疑惑,这些年母亲待他不错,再说纵火只是一个传言,没有确切的证据显示是母亲放的火,他那么聪明,想一想就会怀疑,母亲若是放了火,岂不是自己也深陷危险,性命不保,她那时身份那么高贵,怎么会不顾一切与一个女人玉石俱焚?可他,这些年,不但将母亲视为仇人,更是将萧家每一个人恨到了骨子里,他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过,萧家欠他的债,欠他家族的债,只能由她来偿还,这其中一定还有一些白芷和她,甚至母亲都不知道的纠葛。萧依依仰头,环视了一圈这府邸,菩提子说过,那人心,长在身子里,除了自己没人动的了它,可你看这府里清冷而压抑的空气,它也可以渗透进人的心里,将它一点一点的腐蚀,扭曲,他,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
“白芷姑姑,可想过像白秀一样,离开这里,过些自己想过的日子?”萧依依收回了目光,她是真心的想帮白芷离开这里,也知道她不像白秀攒够了银子,还得靠一纸文书束缚着命。
“银两方面你不必担心,我会和哥哥……”见白芷沉默,她又安慰她道。
“不必了,四姑娘。”白芷感激的冲她笑了笑,“二少爷将我从洗衣房调回您身边重新伺候,我已经十分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