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刘体纯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胡说八道,明明是水克火嘛,进水的火药还能用就不错了,岂能威力更大?不过刘体纯转念一想,就在几天前他还认为火药根本不能用来炸城呢,就没有鞭打来报告的士兵,而是让他们悄悄地再做两次实验。
实验结果依旧在颠覆着“水克火”的传统说法,刘体纯暗自揣测,可能这火药也像金属武器需要淬火一样,需要在水中浸一下。为什么生水的金和被水克的火都需要用水来这么一下?对此刘体纯感到毫无头绪。他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邓名,因为他依旧认为这多半是错觉、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集体错觉,说给邓名和其他人听,也许会遭到一致的嘲笑。
以前的试验规模都太小,这次刘体纯偷偷下令,在城两边同时进行的爆破中,要用一样的分量的火药,但是一个棺材用普通的火药粉,另一个棺材用那种浸水后又晒干的火药颗粒。如果爆炸证明效力不同的话,刘体纯就要去问问无所不知的火德三太子了,对方对火的各种原理显然理解得非常透彻。
……
“敌人根本不会攻城。”
这是汉阳总兵看到城外兵力部署时的第一个念头。
城外的明军竟然同时从城两边挖地道,看上去颇有一副两边同时展开穴攻的架势。这架势或许能把没经历过战事的人吓唬得不轻,比如那个年轻的士人周培公就显得忧心忡忡,但对于汉阳总兵来说,则完全是不值得一提的虚张声势而已。
汉阳总兵清楚地知道,穴攻需要的人力、时间消耗非常大,虽然看上去两边的距离差不多,但每一个都是需要十几天才能完成的工程,完工的时间相差一天都不算长。难道一处完工了还能不烧支柱,非要等着另外一边完工后一起烧不成?就不怕错过了稍纵即逝的机会,被守军灌了水?
就算两边能够一起烧,难道还会凑巧一起塌不成?就算两处都成功,烧塌的时间难道还会分毫不差?时间怎么也要差上个把时辰吧,一边的士兵已经打得你死我活,还要在城的另一边留下一半的突击队,等着城墙塌陷么?要是最后没塌怎么办?
最关键的一条,汉阳总兵认为就算两边的穴攻同时完成,城墙也巧得不能再巧地先后坍塌,同时从城两边进攻也没有太大的好处,也就是能够让城破得稍微快一点罢了,但这却要冒上分兵的风险。
现在城外的明军看上去有四、五万人,汉阳总兵估计其中的甲士或许能有一万,刨除必要的监视、守营部队外,大概能有七、八千甲兵用来投入攻城战,再刨除一些后方的预备、将领的卫队,每侧攻进城的大概只有三千多甲士作为主力,剩下的都是战斗力可疑的辅兵,这对拥有五千战兵的钟祥来说并不占优。清军可以先在一边防守,集中兵力夺回一边的缺口,消灭进城的明军后再掉头迎战另外一边的明军。钟祥东西还有汉水和湖泊,明军假如进行这种南北对进的攻势的话,若是得手固然会让城内清兵无路可逃,但一旦受到阻碍兵力调动起来都会很困难。
总之,这样的部署会给清军更多的翻盘的机会。汉阳总兵看得一阵阵冷笑,对之前郧阳、谷城等地的守将更加鄙视——这种不值一提的诱敌之计也能成功,可见这两处的将领无能到了什么地步。
但对明军将领的这种蔑视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城外的领军将领据说有刘体纯、袁宗第、郝摇旗,这三人的带兵经验都远比汉阳总兵要多。如果说这三个人不懂什么是攻城的话,那汉阳守将就是根本不知兵的门外汉。
“怪哉。”总兵迟疑再三,最后决定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立刻组织人手挖水渠和池塘,随时准备灌水。
忙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水渠也就是刚起个头,挖池塘的地方也仅仅有个浅浅的土坑,连雏形都算不上。不过总兵并不为此紧张。穴攻城墙需要在地上挖出至少一丈高、几丈宽的大地窖,一夜之间地表的水渠和池塘才这个模样,那么地底下的工程顶多也就是挖个运土的地道吧。
但这时明军的表现变得更加奇怪了,总兵眯着眼看那些在城外列队的明军,看上去真的是煞有介事。
“如果不是我知道他们昨天才开始挖的话……”总兵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完。如果不是千真万确地知道明军昨天才抵达钟祥的城下,他一定会认为这是十几天以后,穴攻已经大功告成,对城池发动进攻迫在眉睫,明军才会列出这么样的阵势。
这时城池的另外一侧也传来类似的消息,总兵又赶到那边去观察了一番。
“真的是要发起总攻的架势啊。”汉阳总兵感到无限的困惑:“一夜而已,地下顶多、顶多也就挖了一条能运土的地道,他们就要总攻吗?他们确定城墙会塌,而且是两边一起塌?”
如果是别人在干这种事,总兵大概会冷笑一声,回衙门睡大觉去了,但城外毕竟是声威赫赫的刘体纯等人。
“来人啊,传我的命令,全城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