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萧依依惊恐的大叫,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比起方才想象那支箭射进自己的身体中,更要可怕千百倍。她蹲在他身边不知所措很没出息的掉着眼泪,她想扶住他的身子,他半跪在地上,可头却仰着,一直紧紧盯着对面站立的白杨,好在,白杨并未使出第二支箭,只是不知用什么眼神来看着这一切。
直到他握住箭身一阵颤动的从胸口拔出时,他的一只手仍然将她紧紧牵着……空白,又是这种空白,涌了上来,占据了她,抹杀着什么。
她摸不透他的想法,她看着他,看着现在他的模样,只是知道,他很痛,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就跟,她的心一样,他为她挡了那支箭,她却觉得那箭,仍然一箭射穿了她的心脏。
“请你把这支箭……带给你的主人。”萧世宇的手抖得厉害,白杨犹豫了一下,上前接过那染血的箭,又扫了一眼那依在他身边的萧依依,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白杨不再逗留,他消失得很快。
萧世宇捂着不断渗血的伤口,强撑着,站起身来,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他要去哪里,他还能走多远的路,他牵着她的那只手越来越没有力气,她终于挣脱掉掌心的时候,他的心落空了一瞬,哪知她没有离开,她只是搀扶住了他的身子,他看见了她满脸的惊泪。
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她不能再让他继续走路,于是扶着他去了山头最近的一个废弃茅屋,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好几声轰雷响过,一场瓢泼的秋雨,说下就下。
萧依依找了一堆干稻草,铺好以后,小心的让他靠趟在上面,“我去找大夫!”跟着转身就要往门外去,却被萧世宇带住了手。
“要去哪里……?”他冷笑,用尽最后的力气不让她离开,“想趁机逃走?”他不能让她冒险出去,他心里的恐惧犹在,他怕张仪不会放过她,万一离开他,她又会遇到第二个白杨。
“你的伤不能再拖了,要赶紧治疗。”她慌了神,忽略了他的讽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他说。
“你不是巴不得我死?”萧世宇拽着她的手用力一扯,这一扯伤口的痛更深,她离他却也更近,他痛恨自己他为什么觉得满足,值得……他盯着她的眼睛,不断从那里,寻找着答案。
“哥,你别说话了……”萧依依惊恐的瞧见他的胸前已经侵染了一大片的红,血正顺着衣襟滴落在地上,她的手,他的手,上面都是骇人的红。萧世宇又看了她一眼,她刚才喊他什么?看来她什么都忘了,他曾经以为,她再也不会忘记……
“你等我, 我马上就回来!”
他再也留不住她,她挣开他微弱的力气,飞快的就冲出了门,她没有时间耽搁,转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她离开以后他因为想追着她所以倒在了地面,他仰起目光,一直看着窗外那萧瑟的秋雨。
等她真跑回到了街上,沿路好几家医铺子,却没有一位大夫肯随她出诊,她那个落汤鸡模样加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客栈里的小厮,身无一物可取,医大夫都以为她是穷人家的孩子,去了一趟怕是白跑,天气又这样恶劣……萧依依走出最后一家医馆的门时看见那门前高挂的牌匾,悬壶济世……萧依依咬牙笑了笑,跟着,又飞快的跑进了风雨里。
好在,萧世宇对医术甚感兴趣,研究过一阵子,从前在暮塔山时,也略教了她一些简单的,分辨草药的常识,那五麻子是常见的一种草药,那山上,应该也有……
萧世宇重新清醒过来时,伤口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萧依依正坐在他身边,她将嘴里咀嚼过的草药,吐出来,涂在他的伤口上,如此不断,他惊了惊,扫了一眼地面的草药,跟着他抓住了她的手腕,草药不能乱吃……他动了动唇,忽然发现他再没资格这么叮嘱她,那个身份,他已经失去了……
这个过程,很安静,她静静的为他敷药,他默默的注视着她,忽然,她却意外的打破这种沉默,她问,“为什么……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为什么说我母亲害了你母亲?她对你的家族做过些什么……?”她问着问着,眼泪就又落了下来,他的眼睛习惯性的心疼一眯,很想抬起手来,但他没有,他让自己冷漠的看着她。
“我说过,你什么都不必知道。”萧世宇别过脸,以为以她的个性她一定还会继续追问,不料却没有,额头上,覆上了一个细软的温柔,是她的手。
“你发烧了……”她又哽咽起来。
“用药之后发烧是常事,休息一会就好。”
虽然还是冷漠的,可语气多少柔缓了下来,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她却无法控制住眼泪,他恨她,她心碎,他受伤,她心碎,在他面前她的心早就碎了一千次一万次,可如果真的恨她,那么骄傲的他为什么要为她跪下,又为什么不顾性命的为她挡那一箭……她不懂啊,可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又怎么能想个明白……
她咀嚼五麻子的时候,避免不了吞服进五麻子的汁液,这刻药效也在她的身上发作了,当她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舌头嘴唇都发了麻,身体也是,支撑不住的向一边倾倒,一只手臂及时伸过来搂住了她,她趴伏在他的怀中时正好撞在他的伤口上,他闷闷的哼了哼,她浑身湿漉的,不想把寒气也传给他,吓得赶紧要爬起身,却又被他的掌心按住后背,她只好移动了位置。
他烧的越来越厉害,开始说起了胡话,不知不觉的他抱紧了她,像是保护着,又像是依赖着。他的下颚紧贴着她的额角,他的话语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每一件里都有她,他说当他得知他不是萧家的孩子,那一切镜花岁月般的回忆在他面前生生湮灭时,以及,亲手将她推下阁楼时,他那没人明白只能孤苦伶仃的痛心,那些潮涌的爱与恨……他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只能深深的埋葬,葬在那颗滚烫的心里……她擦了擦眼角,觉得,一生也没有流过这么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