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妻

110哭出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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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下来的时候,便会嚎啕大哭,因为那时候他们疼得厉害。杜如蘅也是娘亲生出来的孩子,她也一样觉得疼,她也要哭,却始终哭不出声来。
无声的、默默地哭泣,是种折磨。折磨自己,也折磨身边的人。
杜如蘅起初不明白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她张着嘴,任风扯破了喉咙,还是不能和别人一样发出半点声响。娘亲那时候也会抱着自己哭,她哭自己的悲凉,哭阿衡的悲惨。真正告诉杜如蘅,自己是个哑巴的人,便是崔姨娘。
崔姨娘这人,说容貌是比不上娘亲的,杜如蘅躲在院子里偷偷见过几回。自从奶娘指了爹爹给自己认过后,杜如蘅便喜欢躲在假山后头偷偷看他。只偶尔几回能够见到爹爹路过,然后就是崔姨娘。
杜如蘅那时候不明白,只觉得崔姨娘生得好看,说话时娇娇软软的,直到她对着爹爹开口闭口一个哑巴,换来爹爹铁青脸色,伸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后,杜如蘅哭着回去冲娘比划,什么是哑巴,她可不可以不要做哑巴。
然后,娘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冲自己扬起手,但始终不曾落下。娘亲抱着她,只是哭,同自己一样,无声的哭。从那之后,她才明白,自己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们痛了可以哭,而自己,却不能,所以,她只能笑。
即便那笑里洒着血,也只能是笑着。
笑着,活下去!!!
可,他们都忘了,她也是人,也会痛啊!她只是不能哭罢了。
杜如蘅只觉得眉心那一处火烧火燎的疼,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开,可那疼却又蔓到四肢百骸,扭着身子直到每一处的疼痛都泛滥起来。
她听见有一个平和的声音,透着一点淡淡的温情,告诉她,“痛,你便喊出来吧。”什么是喊?她活了这么久,却已经忘了如何喊啊!杜如蘅颓丧,但额心火烧的疼却一点也不打算放过自己,直到她浑身都要炸裂开,杜如蘅想起最初时那些撕扯过喉的风。
“啊……”
破碎的哭啼,就像是受伤的小兽,匍匐在地上悲嚎。杜如蘅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发出声响来了,只是任由那痛和那风继续在只脑海里撕扯。
小白收回手,眼底的悲悯转瞬即逝,背过手,只安静地看着床榻上痛得打滚的杜如蘅。扣儿被莫尧拦下,起初还想挣扎的,但等小姐发出第一下响声时,她呆住了,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小姐,竟然开口说话了?
扣儿永远记得,夫人花了多少心血替小姐请大夫问药,但却始终不见得好。后来,没法子,夫人自己也要请医问药,这才渐渐少了,但却一直不曾断过。从来不见好,怎么这会儿就能突然开口说话了呢?
该怎么形容小姐的声音?扣儿呆呆地站在原地。那一声又一声痛苦的悲嚎,叫扣儿泪流满面,但嘴角却满满笑了起来,“夫人,小姐会说话了,你看,小姐会说话了。”
若是她家小姐从来都是会说话的,那么或许这一切悲伤的事就不会发生。可这一切就是发生了,小姐在没了孩子后,竟开口说话了。
扣儿一样凶猛地往下掉眼泪,却又记得白先生的话,始终不敢靠过去,只能小声劝着,“小姐,您忍忍,别动,越动越疼……”
疼?
疼才好啊,杜如蘅只觉得哪一处都在折磨自己,疯狂的、凶猛的,叫自己一直不得安宁。直到胸口火烧一般呕出一口污血来,杜如蘅浑身猛烈地打了个摆子,然后整个人又像是睡着了一般,不再折腾什么。
小白将一只瓷瓶交给扣儿,“半月一粒,最好将她泡在水里,不然疼得厉害。”说完也不再看杜如蘅,转过身去找他最感兴趣的那个方子儒去。
扣儿将药瓶子拽得紧紧的,太上皇想了想,还是吩咐莫尧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然后也出了房间。小白在前头晃,太上皇叫住小白,“有多疼?”眉心是从未有过的严谨,太上皇看着床榻上同冬至一般年纪,眉宇间更是一样清澈的女孩子,心底疼得很。
“就跟被烧了一样疼。”小白不再说话,走到方子儒面前,盯着他看了好久,只把一个大男人看得脸上极不好意思,小白才慢吞吞地说话,“我同你下棋,若赢了,我们比邻而居吧。”
方子儒根本不认识小白,但对着小白的眼,也只是奇怪地点头,“只是请先生等等,我……”担心里头的杜娘子如何了。他守着礼,明知道人就在里面,却始终不敢再进一步,等到听见杜如蘅的哭声时,方子儒只觉得自己的心一同碎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让方子儒觉得迷茫。
当初妻子离世,自己未曾这般痛过,现如今却只因为她的哭泣而觉得心里痛得很,这究竟是怎么了?
小白不理兀自呆愣的方子儒,只是转过身,走到小院的一处石凳上,也不说话,只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眸光空悠悠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太上皇对着方子儒眯了眯眼,莫尧连忙上前请方子儒过去小白身边。笑话,天家的人护短小气,自己可以斗得你死我活,却绝不允许外人看轻。
方子儒不理小白这举动,绝不会得罪小白,但肯定会叫太上皇觉得不痛快。太上皇要是不痛快了,底下就有一堆人跟着遭殃。谁不知道京里那个最小气,而且肯定会牵连怪罪到自己头上,到时候……他又得有一段日子抱不到媳妇了。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依着莫尧的身份,方子儒同他是比都不能比的,可谁让几个人里面属他莫尧辈分最低,所以该问什么,说什么,也只能自己来。
方子儒在村里难得见到像莫尧这样的人,好在神情并没有多少畏缩拘谨,同莫尧说了自己的名字后,两个人已经站到小白面前。只是说是下棋,可这地方哪儿去找棋来?小白对上方子儒的眼眸,“盲棋,如何?”
小白以前在古墓时,便常常同冬至一起下棋,落的就是盲棋。谁也不爱落棋子到棋盘上。太上皇在边上听见小白的话后,眼眸闪了闪。他父皇就会下盲棋,只一个人能同父皇下盲棋,那就是皇叔。
他年少时也不服气,只拼命学习,就为了追上父皇,代替皇叔成为父皇最疼爱的那个人。但这盲棋自己实在不行。父皇笑了笑,也不再宣自己陪他下棋。这么多年过去,对父皇最疼爱的不是他们这些儿子,而是皇叔,心结也早就打开了。
只是现在竟然还有机会见识到皇叔的盲棋,太上皇说不激动才是假的。
方子儒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开口便是盲棋。只是这盲棋,如何下?
莫尧倒是听过下盲棋的,除非这人确有真才实学,不然是绝对下来不盲棋的。说白了,也就是记住自己和对方所走的每一步棋。莫尧自负聪明,陪着冬至走过两回,却是不到三十目便记不清了。
那时候,他听冬至说,师傅的盲棋下得极好。那时候莫尧就好奇白师傅到底好在什么程度,今天这书生,也算是叫自己圆了梦。
两个人入座后,太上皇同莫尧便在边上听着。方子儒起初有些慌张,但很快的,面容也就彻底平静下来,甚至同对面的小白有些相似的地方。只是莫尧同太上皇都已经记不清棋局了。
许久后,方子儒擦了擦额上的汗,爽朗一笑,“先生好功力,子儒认输。”小白也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莫尧同太上皇知道方子儒输了,但也叫他们两个心服口服。能同皇叔交手这么久才败,足可见实力非常。
莫尧也觉得有意思,这么个小村落,倒是挺有意思的。竟还有些藏龙卧虎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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