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第三章 天堂有路你不走(2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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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易见他并无恶意,便松了口气,道:“宋爵爷所料不错。这孩子的母亲姓颜,正是颜惟藩老先生的掌上明珠。说来咱们枫儿家学渊源,正是颜四爷的外孙。”
宋公迈道:“如此说来,颜惟真便是他的姑婆了?”元易地头咳了几声,道:“没错。”
宋公迈欲言又止,元易也隐带不安,似有难言之隐,余下众人则是心下纳闷,一不解颜惟真是谁,二也不知这家人与“纯阳功”有何渊源,一时都在交头贴耳,打探内情。
没人晓得的,这“颜惟真”的丈夫其实也是武当弟子,这郁丹枫之所以与“纯阳功”结缘,说来正是这位姑婆的功劳。
郁丹枫早年丧父,随母亲寄居湖北娘家,其后在外公的安排下,便投上了武当学艺。只是这孩子资质平庸,生性又是狂妄自大,偏偏学武又极不用心,是以入门以来始终庸庸碌碌,除了长相比常人体面些,并无过人之处。谁晓得四年前他返乡探亲,替母亲收拾一个旧房间,无意间竟从床下翻出了大批信,署名“元冲”,全是写给一个名叫“颜惟真”的女子的。
这“颜惟真”按资排辈,其实便是郁丹枫外公的三姐,算是他的姑婆,据说很年轻时就死了。当时郁丹枫也没多想什么,反正乡居无聊,见到三姑六婆的裹脚布,便也拿来胡乱翻阅,打算消遣时光。只是瞧来瞧去,信文实在无聊,都是那个叫“元冲”的无病呻吟,有时写他在武当山居的点点滴滴;有时又不忘对姑婆嘘寒问暖,要不提醒她天寒时记得添衣,要不便劝她吃药进补之类,总之满纸废话,鸡毛蒜皮,让人气闷无比。
郁丹枫是少年人,对三姑六婆之事毫无敬意。他见这批信乏善可陈,本想将之扔弃,谁晓得翻到了第三封信,却在内文里瞧见“内丹”,“泥丸”等字样,他吃惊之余,这才定神细读,方知这个“元冲”受掌门之命,正在起练一套极艰涩的功夫。看他好似烦恼之至,便在每封信里记载了许多练功疑难,似要对姑婆诉苦,可这人也真聪明,每每翻到侠义封,他便又找到了破解之法。如此周而复始,整整翻到了第十四封信,赫然便现出了“纯阳功”三字。
郁丹枫一见“纯阳功”的大名,登时惊疑不定,自知这是道家第一神功,方今武当的“太和功”,“太极功”,“松鹤心经”等等,莫不是从“纯阳功”脱胎换骨而来。他知道这批信非比寻常,便将之藏起,悄悄带回武当,其后更大胆禀明师尊,说自己有意来练“纯阳功”。
武当教徒弟是有顺序的,入门弟子先练基本功,约莫五年后,方能起练“松鹤心经”,待到炉火纯青了,便可循序渐进,另择“太极”“太乙”“天伤”等内丹玄功来练,这一关少说得耗时三十年,倘能练到功德圆满,已算万中无一的高手了,自也能起练武当真武观的护教神功:“太和功”。
“太和功”是没有止境的,上品,中品,下品,每品都要耗上二十年。至于高过“太和功”的武功,则是百年来没人见过的“纯阳功”。想这郁丹枫什么都不会,入门不过三年,却妄想来练“纯阳功”。元易听说之后,便将他重重责打一顿,要他学着本分。可郁丹枫并不死心,竟然半夜里溜到了紫霄洞中,找到“纯阳功”的时刻,自行修练起来。
短短一个月内,郁丹枫自觉身轻体健,耳聪目明,气力更变得极大,三个月后,他与一位师叔练招,一个不小心,竟将人家打成重伤了,至此方才惊动了掌教真人元清,他将郁丹枫召来查问,方知这孩子竟然瞒着本门上下,自行修练起绝世神功“纯阳经”,而且已有小成。
这一惊委实非统小可,要知“纯阳功”难如登天,自三丰祖师以降,武当派再无一人练成。谁知这少年竟能无师自通?元清惊喜交加,自知门里来了个天才,便如当年华山拣到宁不凡相仿,当下便谕示师弟元易,让郁丹枫破格起练“纯阳”。
此后数年,这少年连破玄关,内力越来越深,竟尔跨入武当派百年来难以想望的境界。只是他心里明白,这一切全是姑婆床下那批信的功劳,他怕此间秘密为人所觉,便将相关信文记牢了,随后暗中销毁。只因此事做得十分隐秘,连业师元易也不得而知。
正因郁丹枫心里有鬼,他始终不敢打听“元冲”的来历,只道此人是本门的一位前辈高手,与自己有缘云云。却不晓得当年姑婆趁夜私奔,嫁的便是这位武当道士“元冲”,而这位“元冲”也因不守清规,遭长老破门出教,从此尽弃所学,转赴天山,开创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他便是方今怒苍创建之祖,西北怒王的生身之父:“秦霸先”。
一片静默间,人人都在猜测郁丹枫的来历,元易环顾全场,眼见众高手或咳嗽,或皱眉,都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他怕徒儿成了武林公敌,忙道:“几位前辈,小徒末学后进,自也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倒立,实话一句,他此番随我上京,正是来谦冲受教,拜见几位心仪的前辈,也好请人指点武学迷津”高天威冷笑道:“怎么?你这徒儿不是已经成仙了?怎么世上还有人可以指点他?难道太上老君已经下凡来啦?”
这话本是讥嘲,哪知郁丹枫听在耳里,冷冰冰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高天威越看越火,正要多挑拨个几句,元易却急忙赔罪了:“高爵爷取笑了,取笑了。”他晓得高天威难缠,忙拉住了海川子,道:“道兄,你可知我这徒儿生平最仰慕的高人,却是哪一位?”
海川子干笑道:“那还用得说么?能让郁少侠倾慕的前辈,自是贵山祖师张三丰啦!”
元易叹道:“三丰祖师任神共仰,那是不必说了。只是当今武林人物中,我这徒儿最佩服的前辈,却是华山掌门苏颖超,苏少侠。”吕应裳本在与三棍杰说话,陡听天外飞来横祸,不觉魂飞魄散,颤声道:“什么?他他钦佩咱们家颖超?”
元易捋须笑道:“正是如此。苏掌门剑法通神,世称‘三达传人’,劣徒没回听人提起他的事迹,心里仰慕得不得了,只不知若林兄这几日能否从中安排,也好让孽徒得以拜会苏少侠?”
听得此言,郁丹枫嘴角泛起冷笑,元易则是一连诚恳,眼看师徒俩一搭一唱,海川子等人干笑不已,心中都想:“苏颖超要倒大楣啦。”
这元易专来扮猪吃老虎,想他这回从武当地牢里放出一只怪物,自是专门来对付苏颖超的。看这少年既已练成了“纯阳功”,内力底子之厚,怕还在业师之上,仗此绝顶内力,自足与苏颖超的“智剑平八方”较量,等三达传人一倒,华山满门一垮,“立储案”岂不也成了一半?
眼看郁丹枫森森而笑,只等着订出约会日子,吕应裳心头惨叫,一时推辞也不是,应允也不是,正头痛欲死间,忽听兵部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声“阿弥陀佛”过后,随即转进了大批和尚,看为首两名高僧带路,左为灵如,右为灵识,中为灵玄,正是方今少林“真如玄识”中的三位金刚驾到,再看队伍最末则是一名老僧,矮小枯瘦,貌不惊人,却是达摩院首座灵音大师。
少林高僧现身,吕应裳宛如遇上了救星,忙急冲而上,喊道:“灵音大师!久违了!”
灵音近年少在江湖走动,此际才一现身,场内便是一阵哗然,看这老僧人缘真好,每个江湖人物都上前见礼了,连高天威也收起了气焰,陪上了几句好话,那少林武当分庭抗礼百年,元易又是一派之长,便也带了门人过去拜见。只是那郁丹枫年纪轻,对谁都不服,眼见灵音孱弱矮小,其余秃驴也是平平无奇,双方会晤之下,少不得又有几分惊奇了。
正寒喧中,忽听堂上传来呼喊:“诸位高贤,洪捕头有话与各位说。”
少林高僧果然地位不同,前脚才到,朝廷立时有人出面了,只见一名壮硕汉子行上前来,想来便是那位“洪捕头”。只是场内喧哗,人人都在与少林僧众说话,那洪捕头先等候了半晌,待得场内声响稍歇,方?致歉道:“深夜之间,打扰诸位高人清梦,当真一万个对不住,下官为表歉意,来日定当奏禀朝廷,为诸位表功”看他礼数周到,说着说,便向众高手做了个四方揖。
都说“穷文富武”,在场高手无数,若非一方之霸,便与当朝权贵结交,个个皆是江湖大豪,谁有希罕一个小捕头上奏表功?听得此言,宋公迈默然,海川子干笑,吕应裳则是?眉低咳,一旁便转出了个高天威,暴吼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等你大半夜,聊得口干,站得腿疼,你到底有啥屁事?赶紧给我说出来!”
高天威身分极高,那洪捕头自也认得他,忙道:“高爵爷稍安勿躁,先请坐下用茶”
此时整个衙门站了两三百人,哪有空位可坐?便脸宋公迈,高天威也是站着,众高手满心不耐,便有人吼骂起来:“混蛋东西!这儿有椅子可坐么?你给我指出来啊!”
洪捕头啊了一声,欠身赔罪道:“对不起,对不起,这前厅确实窄了些,来,请大家席地而坐”这话不说还好,才送出口来,群情激愤,人人都随着高天威怒喊叫嚣:“操你祖奶奶!你当我们是乞丐啊!赶紧把屁放了!老子还等着回去睡大觉哪。”
这洪捕头虽也是个官儿,可来到武林大豪面前,却似媳妇有了八个娘,动辄得咎,忙道:“是,是,诸位前辈教训得是,下官还是长话短说,今日傍晚时分,旗手卫官送来急报,说有个百姓在红螺寺门口持刀抢劫,意图不轨”
话声未毕,又有人叫骂起来了:“什么?有人持刀抢劫,你便一位是咱们几个干的啦?洪铭卫!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这说话之人也不知是谁,脾气当真暴躁,骂着骂,便运起了掌刀,直朝壁拍落,轰地大响之中,直震的屋瓦摇动。
那洪捕头颤声道:“误会,各位误会了,闲犯已然收押了,此事决计与诸位无关”众人骂得更凶了:“与咱们无关,那你传我们近衙门做啥?可是想栽赃么?”,“走了!走了!别理他!大伙儿回去睡觉啦!”
“回家咯!”高天威存心捣蛋,第一个从人群里挤将出去,其余峨嵋掌门,青城掌门也即呼应,吕应裳看看左右无事,便也跟着走了,只想回家抱老婆去也。
大批武林人物转身便走,洪捕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一旁海川子便笑道:“老弟啊,我看你也别拐弯抹角啦,到底朝廷找咱们做啥?敢情是为了‘立储案’的事儿来着?”
立储便是立太子,此事朝廷童叟皆知,若非无知小吏,怎会不知?众高手怒道:“走了!走了!这人是个草包!别跟他咯嗦!”众人或叫或骂,脚下却有志一同,便朝大门走去,管差们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劝阻,奈何诸人武功差,人品次,却又怎么留得住人?
眼见场面大乱,洪捕头苦笑两声,便朝身边一人低低言语,猛听怕啪地脚步大响,一人踏步上前,郎声道:“圣旨自此!命汝等留步听命!谁敢抗旨不从,现下便给我站了出来!”
旗手卫都统到了,此人乃是六品朝官,远非北直隶捕头可比。再看他手持皇榜,好似真有圣旨在身,众高手微微一惊,只得停下了脚步。
“回去站好!”旗手卫都统怒目而视,戟指咆哮,众高手一个个安怒在心,想翻脸不敢,想随从不愿,时或抱胸,或倚墙,或眯眼,虽说忿忿不平,却也不敢叫嚣了。
那洪捕头送了口气,便转身向后,捧出了厚厚一大叠文状,先朝照壁正中粘了一张,又朝左右两侧各补了一张,说道:“诸位高贤,这儿有几张海补公文,了朝廷几位通缉要犯的行样,还请各位大侠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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