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第六章 修罗天之罚(3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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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男子最疼老婆,为了“林斋”那份铭心刻骨的恋情,这几年大掌柜始终没讨小妾,无论谁来搓和,他全都加以婉拒。满朝文武明白他眷恋娇妻,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北京城里的名门闺秀听闻此事,更是爱煞了他,人人都尊他一声“仁义杨太师”。
“放屁……”罗摩什喃喃自语,踢开了路边的小石子。
哪个男人不好色,只是胆大胆小而已。大掌柜成亲前号称“风流司郎中”,潇洒倜傥,更是如假包换的风流浪子。这等人嘴中蜜里调油,区区收房少妾,哪怕老婆同他来吵?
床头吵,床尾和,届时十个八个为国为民的大理由扛出来,还不家和万事兴么?也是这人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客栈上下便生出了传言,都说他之所以不收小妾,纯是因为他早已养了个秘密情妇,这才止住了痒。
据说这个情妇不是普通人,长得虽美,醋劲却是奇大,虽想一股脑儿嫁给大掌柜,却又怕惹出轩然大波,只能勉强忍耐做小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有老公的,据说那情妇还有个武功高强的丈夫,足以一拳打烂崇文门。想到此处,罗摩什忽然心下一醒,忖道!“啊呀!什么护国天女,该不会是……”
“秘密情妇”四字飞入心中,罗摩什吓了一跳,连念十声阿弥陀佛。
越是秘密,越是瞧不得,这个什么“护国天女”,十之八九便是他的秘密情妇。万一自己不小心撞见了床第丑事,这双老眼哪能拿来记帐?纵使不给大掌柜刺瞎,怕也要给那个情妇挖出来。罗摩什心中大喊倒楣,早知如此,他宁可去江南押送业火魔刀,那还少惹一点麻烦。
在满街美女的流连注视之下,大掌柜落落大方,沿途含笑而过。众家美女一见他的目光,无不掉头避开,可待他走过,却又全数转过头来。罗摩什一见少女幽幽情思,便想拿起脑袋撞墙,最好晕倒在地,那就不必见那“秘密天女”了。
正想着寻墙撞壁,忽然大掌柜袍袖轻拂,却已驻足下来。罗摩什赶忙停步,陪同身侧,顺着大掌柜的眼光去看,却见远处有座衙门,正是朝廷的太医院。
太医院可以治百病,可大掌柜练有玄功,诸毒不侵,却为何要来这儿?他是来抓药的、还是来访友的?想到“护国天女”四字,眼前忽又飞来一个“孕”字,吓得罗摩什冷汗流得一身。
正害怕间,忽见几名衙役端过木梯,正在门口装架匾额。前几日太医院里生出打斗,据说有个黑衣人原地跳跃起身,居然一举踢破匾额,想来是在整修了。
罗摩什虽也知晓此事,此刻却无心理会,只不住低头咳嗽。
“好孩子……”大掌柜幽幽说道,罗摩什一听“孩子”两字,心下大惊:“果然有了!”正慌乱间,又听大掌柜道:“先败哲尔丹,后挫三达剑,我在他那个年纪,可万万没有这个功力。了不起、了不起。”
牛头不对马嘴,原来他说得是另一档事,罗摩什身居六当家,自也听闻过“龙影太子”的传说,他干笑几声,自管低下头去,不发一词。大掌柜忽道:“你怎么了?满头冷汗的?”
罗摩什鼓起勇气,合十道:“胎可安,不可打,上天有好生之德,无论生母是谁,父亲都是同一人。”大掌柜听得怪话,只睁眼望着罗摩什,眼中满是疑惑,瞧了半晌,自管摇了摇头,便自掉头离开。罗摩什干笑几声,只得抢上随行去也。
来到了广安门大街,经过一处池塘,忽见大掌柜驻足下来,那目光却朝池塘望去,罗摩什随之去望,但见白雪蔼蔼,堆积池底,那池水却早已干凋了。
冬日越冷,夏日越干,罗摩什每年看着帐本,天下谷粮收成自是倒背如流。
他望着大掌柜的背影,忍不住苦笑几声。这人再精明、再能干,还是得看天吃饭。
如今老天爷出了难题,怕也要无计可施了。正想问,大掌柜目望干凋池水,忽道:“小小鱼儿……”
“小小鱼儿?”大掌柜每句话都有深意,罗摩什间得此言,自是心下一凛,忖道:“鱼?是于还是余?这是什么意思?”也是饱读经,立时想到朝廷里的于余双姓,正推测是谁犯上作乱,忽听大掌柜低声吟道……
小小鱼儿过钩钩,西江月,伴夜舟悠悠漫漫,篓了清风……
笑碧波无浪,叶伴蛙友,花满池塘得自由大掌柜忽发清兴,居然吟起了童词,罗摩什一脸茫然,悻悻听着,一路听到“得自由”三字,登已恍然大悟:“暴政必亡,他的情妇受不了荼毒虐待,这当口想要自由了。”
他心中“啊呀”几声,却也推算起大掌柜的心事。为何他今日收了几封密报,却都无暇处置?为何他老谋深算,今日却对着池塘喟叹?想来他的情妇受不了荼毒,这当口终于想逃走了。
照今日的情势来看,“护国天女”私通成孕,想把孩子生下来。偏偏大掌柜天性凉薄,执意要她打胎,却难免引起天女憎恨,这会儿必是来收拾她了。至于为何找自己过来,想来家丑不能外扬,这等私事不便带着随扈过来,只有找自己这个守口如瓶的老帐房,方才可靠。
罗摩什过去是俨然高僧,每日猛敲冷冰冰的木鱼,自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俗后娶妻生子,每日抱着会哭会叫的小婴儿,居然成了慈悲父亲,想起除灭情妇有损阴德,居然低声叹了口气。
好人难做,坏人易为,果然叹息才出,大掌柜立时撇眼过来,问道:“你叹什么气?
你不喜欢这首词儿么?“罗摩什吓了一跳,忙道:”不是,不是、大大不是。
“正努力推卸间,大掌柜又道:”罗摩国师,都说您文学渊博,经史子集无所不知,您觉得这首词想说什么?可以替我解一解么?“
罗摩什喔了一声,想到“得自由”三字,正想依实解说,忽见大掌柜盯着自己,眼神有些不善,也是他聪颖过人,便把话头压了下去,他低头算了算全词字数,合十道:“启禀大掌柜,方才那首词儿一共三十七个字,字字珠玑,所言大大有物。”大掌柜颔首道:“我也知大大有物,再来呢?罗摩什是簿记行家,文史算术无一不精,平日自是口若悬河,只是想起秘密情妇得自由,这当口却似噎了个大馒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有意敷衍拖延,当下合十躬身,跟着取出手巾,细细擦抹冷汗,眼见大掌柜目光越来越冷,索性将心一横,两手一拍,行险道:”恭喜大掌柜!贺喜大掌柜!“大掌柜俊居一轩,冷冷地道:”你恭喜我什么?“罗摩什喜道:”据属下再三推敲,这词儿蕴有深意,恐怕是赞扬朝廷德政、弘扬中华文化之意。“
小小鱼儿游来游去,居然与伟哉中华有关?眼看大掌柜颇有诧异,罗摩什赶忙摇头晃脑,吟道:“管子有言:”浩浩者水,育育者鱼‘,这就是说君臣之间,如鱼得水,想咱们中华上国辽阔宏大,有月儿,有花儿,有钩儿,什么都有了,便如花开池塘般锦绣盎然……鱼儿们心存仰慕,自然鱼贯而入,鱼游釜中,阿弥陀佛,全都自由罗。“
满口胡说八道,言不及义,“大掌柜”却也没发脾气,他摇了摇头,莞尔一笑,便自掉头走了。罗摩什逃过了一劫,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行到了广安门游艺园,当地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却是要过年贺岁了。大掌柜转了几处街角,眼前现出一排糕饼铺,想来是要视察了。罗摩什躬身道:“启禀大掌柜,此地共有八十七家点心铺,去年六家旧铺关门,新开店铺三家,合计上缴银税一千八百七十七两……”
正洋洋洒洒倒背如流,却见“大掌柜”走到了一旁的点心铺里,问道,“店家,东西准备好了么?”一名店家迎了过来,他推来一辆小车,忙道:“好了!
好了!豆沙包、蟹壳黄、马蹄爽、豌豆黄、年糕,每样两大包,早备好了。

若是别人走入点心铺里,罗摩什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可这人是“大掌柜”,罗摩什却不免满心讶异。大掌柜出门后从不取用外食,便是御赐酒菜,也只作势欲沾。岂料他今日这般好兴致,居然要买点心吃?
正想问,大掌柜推着一辆小车出来,上头放满了糕饼点心。大头目亲来操劳,罗摩什内心震撼,慌忙抢上前去,大声道:“大掌柜,这等贱役,还是让属下来!”
大掌柜摇了摇头,道:“一年一次,别抢了我的乐趣。”他支开了罗摩什,便推着满车点心,直向安定门而去,却是要出城了。
莫名其妙的一天,客栈第一号大人物前推点心车,六当家背后默默随行,这事若要传将出去,怒苍群匪定要笑破了肚皮。罗摩什望着上司的背影,不由摇头苦笑。大掌柜日理万机,今日却为何推着点心到处跑?襄阳城战况紧急,扬州渡口魔刀遭劫,他难道毫不关心?想到一家老小都在北京定居,罗摩什只得行到推车旁,低声问道:“大掌柜,到底西南战况如何,咱们是不是打输了?”
大掌柜自顾自地推车,淡淡便道:“国师多虑了。若依吾所料,襄阳之战应当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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