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第五章 尚书府上(3 / 4)
加入书签 返回目录 投票推荐
过了数日,伍定远在京中找了处住所,充作制使府邸,规模虽不能与朝中大员相比,但起居宽敞,花木扶疏,倒也有些气派。伍定远每日公务繁忙,便在府里请了几个帐房师爷来相帮,卢云则充作伍定远的马弓手,平日随他赴校场鲍干,有时也出些主意,只是每逢柳府诸将大会,卢云自知他与众将已有过节,不愿同去,伍定远也不勉强。
忽一日,伍定远与卢云正在校场操练兵士,营中守卒匆匆忙忙奔来,说道:“伍大人,杨郎中驾到。”伍定远一惊,对卢云道:“杨大人来了,我得亲去迎接!这儿你替我看着。”说着急忙奔出校场,却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伍大人留步,我刚巧路过此处,只是想顺道来瞧瞧你。”伍定远与卢云一齐向那人望去,只见此人俊美潇,身形修长,宛若玉树临风,正是杨肃观。
杨肃观向伍定远微微一笑,道:“伍大人,近来军务还可顺利?”伍定远忙道:“多谢大人关心,最近营中兵士习练如常,末将不敢有怠职守。”杨肃观官居职方司郎中,比伍定远的制使高了数品,是以伍定远不敢稍有怠慢。杨肃观点点头,见卢云自站在一旁,问道:“这位朋友好眼熟,敢情是……?”
伍定远连忙道:“这位是下官的知交好友,姓卢名云,大人若不健忘,那日在柳侯爷府上见过他一面。”杨肃观啊地一声,颔首笑道:“原来就是这位兄台,难得!难得!”
杨肃观外貌英俊,看来还比伍定远小上几岁,但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一派练达的模样。这时听他口称难得,却也不知是褒是贬。
杨肃观不再理会卢云,转头道:“伍大人,你来京城也有好一阵了,始终没能和京中名流结交,过得几日,朝中有个一品大员要办寿宴,你好好打理准备,别失了这个良机。”伍定远忙道:“这个自然,多谢杨大人提点。”
伍定远久在官场,自知应对进退之道,他知朝廷大员若有喜庆婚丧,职级较低的官员自须打理,拉拢关系,他初来京师不久,这种应酬尤其要紧,莫要被人闲话惹上,说他是个不晓事的,日後岂不无人照应?
伍定远满脸兴奋喜悦,卢云却默上了心,不置可否。
到得寿宴那日傍晚,伍定远备了礼品,却是一柄东瀛来的竹骨摺扇,扇面精美,画工优雅,这类玩物颇受当时士人喜爱,只是所费不赀,足足花了伍定远半月饷银。
伍定远看看时辰将届,便招来下人,说道:“你们叫卢公子梳洗准备,这会儿就要走了。”下人答应了,自去叫唤卢云。
饼了良久,伍定远枯坐一阵,仍不见卢云出来,看看时候已晚,忍不住心火焚烧,往日捕头的脾气一股涌上,他走到卢云房前,大声叫道:“卢兄弟,怎麽这般慢手慢脚的,又不是女人家,你给快些了。”
伍定远叫了一阵,卢云才打开了门,只见他蓬头垢面,竟然全无梳洗,伍定远又气又急,踱脚道:“卢兄弟啊,今天是咱们结识京中显贵的大好日子,你怎麽这般德行?”卢云摇了摇头,道:“伍兄,你自个儿去成了,兄弟我上不了抬盘,别给你出丑露乖了。”
伍定远伸手搔头,急道:“卢兄弟啊!你怎麽这般不识好歹?像这样做人做事,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我不能放你胡搅下去,快些来了,这就跟哥哥走!”说着强迫卢云更衣洗面,硬要携他同去。
卢云原本躲在房中读,见伍定远发了脾气,心想他也是一番好意,何必惹他不快?也就从了。两人匆匆打点,见天色已黑,便快步赶去赴宴。到得那官员的宅邸,家丁正要掩上大门,伍定远连连挥手大叫,急忙奔入,这才没误了时辰。
才进到大厅,只见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厅上挂着寿联,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卢云目光扫过,只见厅里坐着十来个老者,看来都是当朝要紧人物,人群当中坐着一名老者,红光满面,精神健旺,正自高声谈笑,却是柳昂天。他身後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面目看来与柳昂天颇为神似,当是他的子侄辈。
柳昂天身边坐着一名老者,看来略带病容,卢云一见之下,忽地全身剧震,不禁往後退了一步,那人竟是当今兵部尚、钦点状元顾嗣源。
卢云万万想料想不到,他竟会在此时此地见到顾嗣源,一时脑中嗡嗡作响,想起在扬州的诸多往事,忽地一阵伤感,又想到顾家二姨娘的势利无情,卢云不由得叹了口气,只想转身离开,忽地一人把他拉住,却是伍定远,只听他道:“等会儿就要开席了,你可别到处乱跑,这是兵部尚的宅子啊!”
卢云颤声道:“今儿个是顾……顾大人做寿吗?”伍定远微微颔首,说道:“不是他却又是谁?这顾大人日前才接下兵部尚,朝廷谁都要卖他面子。就连咱们柳侯爷也来祝寿,可见一般了。”
卢云心神杂乱,只见来往宾客衣着光鲜,举止有礼,只觉自惭形秽,伍定远的话连半句也没听进,只唯唯诺诺的敷衍。过了片刻,顾家家丁见宾客齐聚,便开宴入席,众大官你推我让,人人笑容满面,一阵拖拉,终於照着官职年岁坐定。卢云挤在人堆中观看,一时怔怔出神,只见顾嗣源比当年分别时老了几分,背也有些驮了,脸上虽然堆着笑,但那满脸皱纹,却加倍衬得老态龙钟。
忽然一名家丁走来,向卢云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请您入座!”卢云一愣,回头一看,伍定远不知跑哪去了,卢云深怕顾家家丁识得他,连忙转过头去,也不答话,自行在偏厅找了位子坐下。
那日他以盗匪之身被逐出顾府,自知对不起顾嗣源的一番厚爱,实在不愿和顾家的人再见面,此刻的他坐立难安,却又舍不得走,那是为了什麽?卢云心中一酸,用力的摇摇头,他不能多想,也不敢再想。
席上菜肴甚丰,众宾客畅怀谈笑,卢云这桌地处偏听,坐的多是一众大人的侍卫随从,只见他们交谈敬酒,看来彼此相识已久,卢云自无心思听他们说话,只低头沈思。
一人见他闷闷不乐,道:“这位朋友有些面生,不知高姓大名?在何处高就?”卢云心神不宁,摇头道:“在下无名无姓,现在伍制使手下教练士卒。”
那人见卢云不想多言,却也不动声色,只道:“原来是军中将官,失敬!失敬!”说着向卢云敬酒,卢云嗯的一声,也不推拒,随口饮了。
那人笑道:“老兄看来初到京城,想来对咱们京城的人物不甚相熟,待我替你引见一番。”同桌宾客一一向卢云敬酒,众人见他面色愁苦,满脸爱理不理的神气,都是暗怒在心。
正饮酒间,一名宾客忽然站起,神色兴奋地说道:“啊呀!大家快看!扬州第一美人出来啦!”众人面带欢容,争先恐後的涌到厅上观看,卢云自不和他们起哄,仍坐在席上,自斟自饮。
只听众人低声谈笑,品头论足,一人赞道:“这扬州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可把我们京里的姑娘都比下去啦!”另一人道:“扬州自古地灵人杰,美女无不聪颖过人,才貌双绝,这下总让你见识了!”
又一人笑道:“这美女是何来历?可是寿星顾大人的小妾?这般福,顾大人可消受得了吗?”
一旁宾客忙拍了那人脑门一记,骂道:“你可别胡说八道,这位姑娘就是顾大人的独生爱女,堂堂的千金小姐,你别乱放狗屁了!小心惹祸上身!”那人忙道:“该死!懊死!看我这张狗嘴多会惹祸!”
众人嘻皮笑脸,争先恐後,种种神态,却难一一描绘。
卢云听到这里,手上酒杯竟掉落在地,当地一声,打成粉碎,他站起身来,远远往大厅看去,只见一名美女俏生生的走了出来,那女子身形婀挪,美目流盼,向顾嗣源盈盈下拜。
卢云已然认出这女子便是他朝思暮想,无日或忘的顾倩兮,相别经年,顾倩兮更出落的美貌动人,卢云心神混乱,全身微微颤动。
一旁宾客低声谈笑,说道:“这位顾家千金这般美貌,可对了婆家没有?”另一人笑道:“咱们京城里风流公子还怕少了吗?谁不是卯足力气,好求这桩亲事?”“是啊!那些达官贵人的公子们,哪个不是叁天两头往顾家跑?”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嬉闹不休。
卢云往厅上看去,果然几名俊雅的年轻公子纷纷围拢,正与顾倩兮谈笑说话,只见她容光焕发,神态大方,果然是官家大小姐的气派,几名贵公子往她身边一站,众人都赞男方轩昂,女方娇美,好不匹配。
卢云别过头去,心道:“我怎麽还有这非分之想,不是太痴太傻了吗?顾大小姐是什麽身分,我又是什麽出身?卢云啊卢云!你还看不开吗?”
他坐回席上,一言不发,便即喝乾了一壶酒,酒入愁肠,分外醉人,
饶他内力精湛,这时也是不胜酒力。同桌几名宾客有意戏弄他,更是连连敬酒,卢云酒到杯乾,来者不拒,霎时喝了百来杯,远处宾客轰闹声不住传入耳中,卢云心中悲苦,只想借酒浇愁,想起自己不过是个小小面贩,今日能在此处饮酒,还是靠得旁人提拔,他心中有个声音不住地嘲笑自己,好似在笑他自不量力,痴心妄想,浑浑噩噩间,再也支撑不住,醉眼惺忪,终於趴倒在桌,动弹不得。
一旁宾客叫道∶“喂!快起来啊!咱们再喝!”卢云咕哝一声,含糊地道∶“再喝!来!乾了!”口中不住嚷嚷,却是爬不起身来。
卢云醉倒席上,自是无人理会,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啊呀!怎麽有个人醉倒在这儿?”那人口音带着浓浓的南方味儿,似乎是顾府家丁,卢云醉得人事不醒,也不理会。那人啧了一声,将卢云扶起,说道:“这位公子,你醒醒,该回去啦!”
卢云张开双眼,只见厅上空空荡荡的,宾客已都告辞,只有一名家丁扶着他,卢云斜眼看去,那家丁却是当年的旧友阿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