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咖啡的手一顿,抬起眸,不是刚才的云淡轻烟,是一汪流淌活水的泉,她怔然久久,才不可置信一般失口问:“承诺?和林夏的承诺?”
再一次第一时间,女人的第六感起了化学物理作用。这次还有证据便是程奕然脸上柔和的光晕,她从未见过,程奕然也会温柔地对自己,会宠溺,会迁就,但是这样的眼神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定不是为了自己,脑中下意识便闪过那个让她心如针刺的名字——林夏。
林夏和程奕然的承诺……她不知道,几乎所有林夏与程奕然的事情她都有参与,可是这突如而至的承诺她丁点不知。
林初手上动作停止,心里百转千回,辗转最频繁的便是林夏的名字,让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疼痛,看着程奕然,他却依旧柔和,只是那眼里望进的不是林初,不是她。他笑,那笑里久久还含着淡淡的满足:“算是吧。”他敛了眸子,在看向林初时,是温润而不温存的眼波:“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不是三年前,我们现在都有自己不一样的信仰了。”
年少时,不懂爱,那坚持多年的信仰便以为是地老天荒永不变更的爱情,清醒后才知道自己有多无知与愚蠢,竟分不清习惯信仰。林初是他三年前的信仰。
三年后,他的,她的,林夏的,都变了,理清了,却也更乱了。
她举起杯子,半阖的眸子只有绵密的长睫跳跃,言辞中失意微不可闻:“看来西方的文化就是不一样,三年时间,你都有些面目全非了。”
程奕然只是但笑不语,彼此心如明镜,都知道所说=之意,所想之事,却也都不点破。
淡淡的午后茶香,他只是静静背着光坐着,身上有种沉淀的安静,他不语,她杯底的咖啡已经见底,曾经无话不谈的默契,如今却次次心滞般的无言。
久久,邻桌的人散了,她才找回安静中的声音:“奕然,如果有一天,我和林夏真到了至死方休的地步,你呢?要怎么办?”一开口,由原先的淡静猝尔变得急切,甚至有些隐隐而现的忧。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林初心里笃定,不能笃定是昔日亲昵之人如今一颗心置于何处。如若他回答偏于林夏,她该何处。
对着林初急切灵动的眸子,程奕然不闪不躲,已经静如寒潭,他莫名笃定:“不会有这样一天的。”
只是明天,明天的明天,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毫无预兆的,谁能笃定他的坚持,那么多不可控制的变数,他现在哪里来的勇气笃定。
说到底,只是他不忍眼看她们受伤。
可是那又如何,林初心知程奕然的坚持不忍只是苍白而已,她也有自己的坚持,正如林夏,所以……她不退让:“如果有呢?”
他无奈地抬眸,久久还是垂下,无话可说一般,满满都是无奈,他微叹,说了无人承认的事实:“你们毕竟是亲姐妹。”
现在大概也只有程奕然会如此天真的拿这个来心存意思偶然与侥幸。
林初冷笑连连,言辞冰寒:“我想林夏也没有将我当过姐姐。”顿了顿,她肃然地对着程奕然的眸子,“奕然,那时候,请你置之不理。”至少不要偏向林夏,那时她该何处,十八年的相互,这次她在没有把握这个男人还能为了自己义无反顾,所以置之不理是最中庸也最不伤人的办法。
程奕然没有回答,嘴角嘲弄与无可奈何渐深:叫他如何置之不理,这两个女孩,在他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是唯一的记忆。宁静在眸中发酵,变得死沉,再抬眸,他信誓旦旦:“你们两个我不想见到任何一个受伤。”
“不可能,我和林夏可能是上辈子造了孽吧,这辈子居然做了姐妹。”很可笑,所以她笑得极尽讽刺。
这样互不相容,至死方休的两个人居然是一母同卵,都说双生儿心有灵犀,她们唯一灵犀的便是彼此仇恨,没有理由的仇恨,就算七年之前,她们相安无事,她是手心里所有人疼爱的公主,她也没有办法与林夏亲近,毫无道理可言,所以她只能归结到飘忽的上辈子。
也许真有些憎是与生俱来,就像有些爱是命中注定一般,可能真有上辈子吧,所以才会那样不能解释。
他喟叹,苍白而无力:“早晚会后悔的。”
“这后悔之前我们都停不下来。”林初不以为意,未关紧的窗外漏进的午后斜阳,亦没有暖和一点她的侧脸。
程奕然揶揄,还是带了几分试探与小心:“现在……是因为江在铖吗?”那个名字他听了很多遍,更多的是与林夏放在一起,虽然他全数深知却还是恍惚。
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究竟是为了谁沉沦,谁又为了他泥足深陷,从来,他都没有确定的答案。
林初毫不迟疑,回答干脆果断:“是。”
至少明白了,林初不可自拔了……
程奕然渐进明了,这复杂背后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女孩的恨,与另一个女孩的爱,江在铖引出了她们不可收拾的纠葛。
林初,你可样的坚持,是你的敢爱敢恨,却也是你的狭隘自私。心微微一冷,又有一种立竿见影的疼痛,他终是不能装作一无所知:“林夏只是在讨债而已,七年前的债。”
所以,你又何能振振有词地言恨言爱,林夏她别无选择不是吗?
林初脸色一沉,长睫跳动,她不可置信:“你……什么意思?”心里浮出一层叫做不安的浮萍挡在里心口,呼吸有些紧致。
午后已过,手里的咖啡早已冷却,只留林初手里一片湿润的冰凉,手心微颤的冷汗泄露了她的隐忧。
温软的眸子一点一点如手中的咖啡,冷却,凝固,散去温润,他只是淡淡说:“你知道的。”
七年前的谁是谁非,他本不想再提及,毕竟是结痂的伤口,但是却地不够他心疼那个女孩的委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