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要是来找我比试,三次应一,”他没有睁眼,睫毛垂下来,衬的肌肤如玉,斜斜靠着假山假寐的模样,就如图画里俊俏风流的少年,“条件是保密。”
燕贺站在原地,心中万般纠结,终于还是忍不住肖珏答应与他比试的诱惑,咬牙道:“两次。”
“成交。”
日光照在院子里,热辣辣的,燕贺吁了口气,道:“就这样,作为交换的代价,我为他保密,不告诉禾如非。”
纵然已经过了多年,燕贺重新说起此事,仍然气结。要是禾如非得了肖珏的剑术突飞猛进也好,可他偏偏进步也算不上天才。在燕贺看来,未免有些浪费肖珏的悉心教导了。可肖珏对禾如非,真是耐心的无以复加,明明对自己的比试都百般推辞,对禾如非倒是每日尽心尽力的指导。
燕贺都不知道自己的不平和妒忌从何而来。
大抵是看不惯明明资质平庸的人却得了名师指点,偏偏还糟蹋了名师的气怒。
“他后来倒是自己闯出了点名头,”燕贺哼道:“不过在我看来,若换做是我,我得了肖怀瑾指点,绝对不止如此。原以为他也算不负教导,没想到此次华原一战,真是叫人无话可说,他还是如从前一样,我看飞鸿将军这个名头趁早也离了算了,免得让人看笑话。”
“小子,”燕贺抬眼看向身边人,“你怎么不说话?”
禾晏一怔,日头晃的她眼睛有点发晕,不知是被燕贺的话惊得还是怎么的,她喃喃道:“我只是……很惊讶罢了。”
“何止是惊讶啊,我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肖怀瑾疯了。”燕贺讽刺道:“而且按理说禾如非承了肖怀瑾这么大个人情,我还以为他们关系很好。没想到这几年看来,他们二人走的也不甚亲近。此次润都有难,华原离润都如此近,肖怀瑾竟然给我写信也不找禾如非?看来肖怀瑾是一直将此事保密到现在,禾如非到现在也不知道。不过也说不准了,毕竟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他们二人如今声名相当,禾如非起了争执之心也是自然。”
燕贺倒真是逮着机会就往死里抹黑禾如非,只是禾晏如今也没心思与他计较了,满心满眼都是……当年她的剑术是肖珏暗中指点?
她一直以为,是贤昌馆哪位好心的先生,见她剑术不精,暗中教导。她一直对此十分感激,若非当年禾家出事她离家投军,就能亲眼见到那位先生是谁,没能好好地感谢他,一直是禾晏心中的遗憾。
眼下却从燕贺的嘴里,得知了这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居然是肖珏?
若是肖珏的话,其实一切都说的通了。他的身手本就不比贤昌馆里的先生差,禾晏没想过肖珏,不过是因为肖珏的性子,实在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何况自己与他的关系算不得亲厚。
原来那个时候他夜夜来后院看自己练剑喝茶,不是来消遣……而是为了指点她进步。
禾晏深吸了口气,她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你那是什么表情?”燕贺蹙眉,“看起来好像很激动?”
“我……”禾晏轻咳一声,道:“只是觉得肖都督真是好人。”
“什么好人,我看他是有病。这人在学馆里样样都强,谁能看出来他眼光如此不济。”燕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抓起一边的方天戟,“说到禾如非就不痛快,罢了,我要继续练戟了,你作何?”
禾晏眼下思绪纷乱,自然没有心思再看这人在面前招摇自己的身手,就道:“如此,那就不妨碍燕将军了,下官先回屋去。”
禾晏转身走了。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肖珏从堂厅里出来,李匡抹了把额上的汗水。
因为绮罗的事,他无颜见禾晏,见到禾晏,竟会觉得紧张和忌惮,本以为与肖珏说话会好一些,可这位右军都督,比起尚且还是少年的武安郎,更让人难以招架。
他仔细询问了这些日子润都发生的一切,包括先前在城楼放草人,夜袭敌营烧粮草一事。李匡倒也没有居功,将禾晏的主意全盘脱出。至于那些俘虏来的女人与绮罗,肖珏当时已经见到了,李匡再次复述的时候,这位年轻的都督并未如禾晏一般神情激动,反而看上去相当平静,只是那点平静落在李匡眼中,更让他如坐针毡。
将润都的事情一一盘问清楚,李匡也知道了他们这一行人过几日就要动身回朔京。李匡的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无论如何,润都之困都算解了。燕贺会留下一部分兵马在此,不过那些乌托人想来不敢再来。
城终是守住了,只是……却也没有守住。
李匡很明白一件事,他失了民心。
这个城总兵,坐的不会太长久。
向来高大魁梧的汉子孤零零的坐在屋中,半晌,将手埋在掌心,无声的流下热泪。
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
润都的夜很凉爽。
白日里的炎意到了夜里尽数褪去,却又因为城中饥荒导致的草木光零,显出几分秋日才有的萧瑟来。
饮秋放在桌上,肖珏转身,刚刚将外裳脱下,听得外头有人敲门,一声一声,客气而恭谨。
他顿了顿,“进。”
门开了,禾晏站在门口,看着他问:“都督,我能不能进来?”
在凉州卫的时候,这人从不敲门,想要找人时,甚至为了省事,连大门都不走。直接在中门虚虚敲几下门,也不管对面有没有人答应,权当是已经打过招呼了,便轻车熟路的溜门撬锁,然后从门后冒出一个头来,面上挂着明亮笑意,字正腔圆的叫:“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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