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绮罗奇道。
禾晏看着她,月貌花容的姑娘长大了不少,笑意总是带着几分狐狸似的狡黠,这令她看起来机灵又伶俐,很讨人喜爱,只是目光里仍然透出纯稚。
一个娇憨动人的美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也许……李大人会伤害你。”禾晏沉声道。
绮罗愕然片刻,随即笑起来,“小禾大人,这话是何意,老爷宠爱我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我?”
禾晏知道她不信,事实上,女子总是将男子想的格外长情,殊不知……殊不知,那点长情,也是要有前提的。
“太平盛世的时候,姑娘自然很值得宠爱。”禾晏的声音低下去,低的让人几乎要听不见她声音中的沉痛,“可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对于李大人来说,姑娘再重,重不过润都一城。”
绮罗:“我还是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禾晏抬头看向她,“李大人整日都很忙,这几日,你便不要与他单独相处了。白日里无事的时候,就去别的地方走走,去找赵大人也好,别的人也好,总之,能不见李大人,就不见李大人。”
绮罗奇怪的看着她,这位年轻的武安郎说的话简直莫名其妙,怎么会有人劝着自己与自家老爷疏远的呢?若不是因为她知道前些日子禾晏带领精兵偷袭敌营,救了那些被俘虏的女人,绮罗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坏人了。
她道:“小禾大人,我…...我是老爷的妾室,不可能不见老爷的呀。”
“等润都战事一过,你想怎么见,就怎么见,但是现在,远离她!”
少年的眼眸很清,也很黑,定定看人的时候,极有力量。绮罗下意识的点头,又摇头。
禾晏也心中犹豫,她如今是“武安郎”,再如何怀疑,担忧绮罗,也不可能将别人的小妾放在身边,落人口舌,真要如此,只怕李匡会觉得自己成了第二个江蛟,说不准真会砍了绮罗。她道:“你去找赵大人的夫人,白日里就与她在一块儿吧。如果李大人突然要找你,你就叫人告诉我一声,我与你同去。”
绮罗有些狐疑,奈何禾晏十分坚持,终于还是答应了。千叮咛万嘱咐过后,禾晏才去找王霸他们。
夜袭那一日,王霸他们随着她一道,也受了伤。石头和江蛟还好,王霸伤了腿部,不太严重,黄雄的伤口要深一点,伤在左手,刀痕很深,索性不是右手,若非如此,只怕日后都不能握刀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在养着。等到了屋里,洪山和黄雄都在睡觉,石头和小麦则去帮忙修缮兵器盾牌去了,只有江蛟和王霸坐在门槛边上。
看见禾晏,二人抬起头来,江蛟道:“禾兄,怎么样?”
禾晏摇了摇头。
王霸气不打一处来:“姓李的是怎么回事?瞧着也是人高马大,胆子怎么这样小?就一直守在城里当缩头乌龟?我他娘的这几天都饿瘦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一起饿死,到了地下还是饿死鬼,还不如杀乌托人的时候死了!”
江蛟道:“李大人也是怕城破满城百姓陪葬,只是……”他看向禾晏,“我问过这里的士兵,已经断粮了。这几日我们也都全靠从凉州带过来的干粮,就这点干粮,也在昨日吃光了。从昨日到现在,我们没有吃任何东西,这样下去不行。”
“就是!这润都城里连老鼠都被人掏出来吃了,虫子也看不到一个,这他娘是要我们啃桌子?李匡到底在想什么?早知道烧粮草那一日,多的带不走,少的抓一把揣在身上,也能抵挡半日。”
江蛟又好笑又好气,“都那个时候了,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禾兄,”他看向禾晏,“你也没有别的办法吗?”
“乌托人的粮草被烧,但他们在城外,还能捕猎,不至于饿死。”禾晏忧心忡忡,“单比谁耗得更久,润都百姓定然耗不过乌托人。所以,李匡的想法,决计不可能。而他现在不答应出城与乌托人正面相扛,我无法命令润都兵马,只能寻求外援,只是……”
只是恐怕没有等到那一日,润都就要先出大乱子了,李匡这几日的态度,十分不对。
她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了。
……
另一头,绮罗去找了赵夫人。
虽然禾晏的表现怪怪的,但很奇怪,绮罗对禾晏,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因此,虽然禾晏说的话她一点也不相信,却还是愿意照禾晏说的做。如今李匡每日都很忙,也顾不上她,她白日里想去哪里都行,倒是比往日更自由。
赵夫人正抱着自己的小孙儿满面愁容,她的媳妇重病在床,大夫来了几回也没用。大家心知肚明,这根本就是饿出来的病。没了吃的,当然养不好身子。赵夫人自己也饿的脱了形,好好的一个知县夫人,如今衣裳都大了许多,露出来的手臂细弱的像是用力就能折断。
绮罗心中想着,过去城中的娇小姐们,日日嚷着少吃一点,瞧着瘦弱轻盈惹人怜爱,只怕战事一过,便再无人会这样想了。饥饿的滋味实在难熬,一朵花总要自己喝足了露水,才能盛放给别人看。
赵夫人只与绮罗说了两句话,便闭上了嘴,神情恹恹,这种时候,饿的狠了,是连话都不想说的。
绮罗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外头有个小兵过来,对绮罗道:“绮罗姑娘,大人找你。”
“找我?”绮罗有些惊讶,李匡整日忙于润都战事,若非她主动去寻李匡,李匡决计不会主动来找她。不过联想到这几日李匡对她的格外宠爱,绮罗心中顿生喜悦,润都战事大抵唯一的好处,就是叫李匡瞧见了她的忠心,也许这份宠爱不止能持续三年,十年是极有可能的。
这一刻,她只被脑海中幻想的喜悦充满,早已将禾晏的嘱咐抛之脑后,高高兴兴的提起裙角,笑盈盈道:“好啊,我这就去见老爷。”
绮罗随着这小兵到了屋中,屋中不止李匡一人,还坐着李匡的副兵们,润都城内的几位大人。还有几个李匡的心腹,绮罗有些奇怪,她原以为是李匡想她了,要与她温存,这么多人,可不像是要温存的模样。或许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她这个润都最美的姑娘要替李匡争脸?但这也不对啊,如果有大人物,知县赵世明怎么会不在?
她走上前,道:“老爷。”
李匡正背对着她,闻言转过身来。这些日子他憔悴苍老了许多,与绮罗站在一处,还真像是绮罗的父亲。曾经那位大魏的名将飞鸿将军也曾这样调侃,不过绮罗并未觉得有什么。她自己的父亲去世得早,李匡给了她食物、住的屋子以及庇护,这世上许多亲生父亲,对女儿还做不到如此。而且李匡是保护百姓的英雄,她敬佩他,从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好。
此刻,她的“夫君”,抬眼看向绮罗。目光里涌动着她看不明白的深意,似是沉痛,又像是夹杂了冷酷,就这样看了很久,他才沙哑着嗓子问:“绮罗,你跟了我多久了?”
绮罗偏头想了想,“回老爷,妾身跟了老爷三年多,等这个夏日一过,就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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