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穆红锦美目一转,“我比他付给你的多!”
柳不忘气的不想说话。
但的确也就是这样了,毕竟师兄交给他的任务还没做完。正因为做的都是这些小事,钱都很少。他若是一个人还好,可如今穆红锦跟着,又将自己的钱花完了,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客栈、吃饭……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恨不得将一文钱掰成两半儿花。
能看得出来,穆红锦也在极力适应这种粗糙的生活。她闹腾过几日,但见柳不忘真的有些生气时,便也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跟柳不忘一起过粗茶淡饭的生活。
但她骨子里看见什么都想买的习惯还是没变。
柳不忘还记得,有一日他们在济阳城外的茶肆边,遇到一位卖花的老妇人。老妇人面前放着两只竹筐,一只扁担,竹筐里装的满满都是野菊花。纤细可爱,淡粉的、白的。也很便宜,应当是直接从栖云山脚下摘的。
穆红锦凑过去看,老妇人见状,笑道:“小公子,给姑娘买朵花戴吧。”
“不必。”
“好呀好呀!”
二人同时出声,柳不忘警告的看了穆红锦一眼,穆红锦委屈的扁扁嘴。老妇人反倒笑了,从竹筐里挑了一朵送给穆红锦:“姑娘长得俊,这朵花送给你。戴在头上,漂亮的很!”
穆红锦欢欢喜喜的接下,她嘴甜,笑盈盈的唤了一声:“谢谢婆婆!”
既然如此,柳不忘便不好直接走人,就从袖中摸出一文钱递给老妇人。
“不要不要。”老妇人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姑娘可爱,老婆子喜欢。公子日后待她好些就行了。”
柳不忘转过头,穆红锦得了花,美滋滋的戴在耳边,问柳不忘:“好不好看?”
柳不忘不自在道:“与我无关。”
穆红锦瞪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蹲下,看向扁担里的首饰脂粉,片刻,从里捡出一枚银色的镯子,惊呼道:“这个好好看!”
很简单的银镯子,似乎是人自己粗糙打磨,连边缘也不甚光滑的模样,胜在镯子边上,雕刻了一圈栩栩如生的野菊花,于是便显得清新可爱起来。
“这个真好看!”穆红锦称赞。
“这个叫悦心镯,是老婆子和夫君一起雕刻的。”老妇人笑道:“送一个给心上人戴在手上,一生都会不分离。小哥不如买一只送给姑娘?一辈子长长久久。”
“听到没有,柳少侠,”穆红锦央求,“快送我一个!”
柳不忘冷眼瞧着她,从她手里夺过那只银镯,重新放回扁担里,才对老妇人冷道:“她不是我心上人。”
穆红锦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到底没有再去拿那只银镯子,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心上人。”
你怎么知道。
是啊,他怎么知道。
少年骄傲,并不懂年少的欢喜来的悄无声息,等明白的时候,已经汹涌成劫,避无可避。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柳不忘常常在想,如果那一日,他当着穆红锦的面将那只银镯买下来,戴在她手上,是不是他们也不至于走到后来那一步,就如老妇人所说的一般,一生一世不分离。
可笑他也会相信怪力乱神,命中注定。
月光洒在地上,落了一层白霜,记忆里的铃铛声渐渐远去,落在耳边的,只有济阳城隔了多年的风声,孤独而寂寞、一点点冷透人的心里。
“你喜欢肖珏?”
冷不防的声音,打断了禾晏的沉思。禾晏惊讶的侧头去看,柳不忘收回目光,看向她,目光带着了然的微笑,再次重复了一遍:“阿禾,你是不是喜欢肖珏?”
“……没有。”禾晏下意识的反驳,片刻后,又问:“师父为何这样说?”
“你难道没有发现,”柳不忘淡道:“你在他身边的时候,很放松。你信任他,多过信任我。”
禾晏怔住,她有吗?
可能是有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肖珏在她心中的模样,或许有诸多误解,冷漠也好,恶劣也罢,但从始至终,她并没有怀疑过肖珏会伤害自己。看似对任何事都大大咧咧的禾晏,在心底,始终保持着一分警惕。这份警惕在面对当年的柳不忘时不会卸下,面对许之恒的时候不会卸下,面对禾如非的时候不会卸下,甚至于连面对禾家毫无攻击力的禾绥父子时,也仍然存在。
但对肖珏,她始终是信任的。
“使你如今这样轻松的,不是时间,也不是经历,是他。”柳不忘声音温和,“阿禾,你还要否认吗?”
禾晏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向悬挂在房顶上的月亮,月亮大而白,银光遍洒了整个院子,温柔的注视着夜里的人。
“师父,你看天上的月亮,”她慢慢开口,“富贵人家的后院到荒坟野地的沟渠,都能照到光。可你不能抓住它吧?”
“我既不能抓住月亮,也不能让月亮为我而来,所以站在这里,远远的望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