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州,刺史府,密室。
唐将盛彦师,满头大汗地盯着放在桌上的两个木盒,里面放的正是李密和王伯当的首级,站在他对面的,则是黑脸虬髯的王仁则,盛彦师抬起了头,看着王仁则,他的声音有些因为激动而发抖:“王将军,你,你为什么要把如此大礼相赠呢?我是唐将,跟你们是水火不容的仇家,要不是你跟我家的总管有旧,只怕我们连这个面也不会见的。”
王仁则微微一笑,合上了盛彦师面前的盖子,说道:“乱世之中,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说的,我家主公一向欣赏将军,您以前也是大隋的县长,乱世之中带了部曲宾客千余人去投奔李渊,我家主公一直很惋惜,说是错过了这样的人才。不过有缘的话,以后还会在一起的。”
盛彦师的脸色一变:“我既然投了唐,就是大唐的忠臣烈士,不会再向隋朝了,这点请王将军不要误判!”
王仁则笑着摆了摆手:“以后的事情很难说,谁能保证一辈子吊死在一棵树上呢,李唐姓李,你姓盛,又不象我这样是叔父的侄儿,不可能有回头路。如果李唐战败,你也犯不着为其殉葬吧。”
盛彦师没有回话,低头沉吟不语。
王仁则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李密的部下很多人都已经跟随了我家主公,现在不也是高官厚禄,将军以前是大隋的县长,若是肯回归大隋,我家主公自然是欢迎的。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我家主公说了,将军的家人都在长安,现在过来,会害了你的家人,还是先结个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盛彦师看着王仁则,双目炯炯:“太尉这回把这样的大功相赠,又不图盛某回报,实在是让我有些意外啊,太尉是商人,商人都不会做无用之功,更不会免费助人,说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如果不损害大唐的利益,彦师愿助一臂之力,也就还了这个人情了。”
王仁则哈哈一笑:“盛将军,你觉得这个人情你还得起吗?史万宝判断错了方向,率大军去了潼关外拦截,而你带千余老弱困守这熊州城,我叔父如果愿意,取你这城,易如反掌。就算不攻,李密从熊耳山跑了,你也有纵敌之罪,无论哪条,都是死罪。这救命之恩,你怎么回报呢?”
盛彦师的额头上开始沁出汗珠:“你们是要我长期给你们通风报信?”
王仁则摆了摆手:“不,主公说了,不求将军速报,这次就当结个善缘好了。以后在战场之上,将军也尽管效忠大唐,如果我家主公能一举击破李唐,到时候将军可以因势而动,不要那么固执。”
盛彦师咬了咬牙:“这个没有问题。那这回我就说是我的探子发现了李密的行踪,然后我去截杀,正好抓到了他?”
王仁则摇了摇头:“你手下不过千余人马,还要守这州郡城,李密再不济有几千人马,不是你能对付的,你这样说,就说李密走熊耳山小道,却是被跟他有仇的王德仁率部伏击,因为李密部下有王德仁的旧部,给他通风报了信。混战之中,李密率少数随从逃脱,你正好带兵巡河,就击杀了李密和王伯当。这样你的谎编圆了,就不会有人怀疑,只要你把几十个部曲护卫给统一口径,这击杀李密的大功,就是你盛将军的啦。”
盛彦师哈哈一笑:“多谢王将军指点,今天的大恩,日后有机会盛某一定回报。”
王仁则微微一笑:“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真正地成为朋友的。”
东都,宫城,乾德内。
杨侗的面色平静,看着站在他面前,穿着紫色官袍,一脸喜色的王世充,淡淡地说道:“李密真的就这么死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笑道:“托陛下洪福齐天,先帝在天之灵的护佑,逆贼李密,在被微臣氓山大败之后,逃蹿于关中的伪唐政权,结果李渊和李密二贼相互猜忌,不能相容,李密想要借着机会逃出关中,回关东的旧地召集余党,继续作乱,却被李渊所察觉,派其部将盛彦师,在熊耳山设伏,击杀李密。”
“一同授首的,还有李密的死党王伯当,此贼也是骁悍之极,以前多杀伤我军将士,这回也算是老天开眼,将之一并诛灭。”
“事后,盛彦师将李密和王伯当的首级传回长安,而李渊则下令把二人首级传送到黎阳,给已经改名为李世绩的前黎阳贼首徐世绩看。结果黎阳上下的李密旧部,都痛哭失声,李世绩把李密的首级安上了上等紫檀木做的尸身,厚葬于黎阳城侧,童山一带,也算是把李密埋在他人生最辉煌的地方了。”
杨侗勾了勾嘴角,平静地说道:“当年瓦岗寨内讧,李密火并翟让的时候,差点砍死了这个徐世绩,事后又对其多番打压,徐世绩怎么可能跟他有多深的感情,这必然是徐世绩演戏之举,想要显得他多念旧情,多讲忠义。伪唐政权看他如此对旧主尽忠,必不怀疑,反正李密已死,一个死人又能对他们有什么威胁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陛下所言极是,微臣佩服。除此之外,我军在其他地方的掠地都很顺利,雍丘贼帅李公逸,是李密部下的老贼,一向顽固不化,我派大将王世伟率军将之讨伐,已经把他们击败,可叹那李公逸,末日将近之时,还妄图让弟弟李善行守城,自己去向关中的李渊求救,被我军当场擒获,陛下要如何处置这些贼人呢?”
杨侗摆了摆手:“任由太尉按国法处置即可,不必向朕来禀报。”
王世充笑道:“陛下是天子,这些事情虽然由微臣去办,但总要向您报告一声的。”
杨侗轻轻地“哦”了一声:“是么,太尉什么时候会把这些军国大事都向朕汇报了呢?朕听说前几天东都有人谋反,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