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勾了勾嘴角:“这样太凶险了,只怕没有人愿意执行这样的任务吧。”
李世民的眼中光芒闪闪:“富贵险中求,再说有军令在,传令,调精兵五千,让孤的部曲梁实率领,连夜出发,扎营于西高地之上,摆出一副制作投石车,轰击敌营地的样子,孤就不信,宗罗喉还能视而不见!”
三天之后,西高地,唐军分寨。
梁实是一个三十多岁,黑瘦精干的将佐,这会儿一身锁甲,站在营栅边的箭楼之上,营地之下,秦军三万多步骑,已经把这块小高地围得如铁桶一般,而在坡下那唯一的水原之处,秦军的士卒们正在里面洗澡,打水仗,满营的唐军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些秦军在挥霍着这些水源,很多人用已经破皮的舌头,舔着干巴巴地,开裂了许多小口子的嘴唇,嗓子眼几乎都要冒出烟来。
自从三天前的夜里,梁实奉了李世民的军令上高坡之后,全军就已经断水两天多了,陇右的白天,格外地炎势,这些可怜的唐军,每天在面临秦军十余次的轮番进攻之余,还要饱受断水之厄,寨中粮草并不缺乏,但现在已经连煮米的水都没有了,就是拿着干粮馍馍,也根本难以下咽,五千多人,除了一千多战死以外,剩下的人里,能站起来作战的已经不到一半了,两千多人这会儿集中躺在营地的中央,无神的眼睛望着苍天,几乎是在等死。
一边的军士给梁实拿了一个竹筒:“将军,请饮用。”
梁实刚接过这个竹筒,就只觉得一股子尿臊味扑鼻而来,要换在平时,亲兵让他喝尿,他绝对会砍了这个家伙,但现在,这泡黄黄的臊尿却比得上人间最好的琼浆玉液,他二话不说,一仰头就把这一筒尿给喝了个干净,然后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两滴尿液,似乎还在回味着。
那个军士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两天实在是吃得太干了,将军,味道不太好,您可别见怪。”
梁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机灵,多亏你想出了这个喝尿的办法,你这几年在沙漠里还真没白活,要不然只怕今天上午弟兄们就顶不住了,叫弟兄们再咬牙坚持一些,把那些站不起来的人的尿集中了给守卫的战士们喝,秦王有令,要我们无论如何要守上三天,到今天晚上,他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指着坡下那一溜木桩,上面尽数插着战死唐军的首级,咬牙切齿地说道:“秦军有多凶残,大家都看到了,就是投降,也是个死路,实在不行,我就带弟兄们冲下去,宁可战死,也绝不渴死!”
山下,秦军大营。
宗罗喉一脸阴沉,看着小地高上的唐军营地,喃喃地说道:“都断水三天了,他们怎么还能撑下来?这可不合理啊,难道,坡上还有水源?”
一边的勇将翟长孙摇了摇头:“绝不可能,末将曾经亲自找精通泉眼,地脉的大师看过,这高坡乃是沙地,下面没有半点暗泉,他们早就没水了,昨天我带人攻击的时候,看到那些守寨的唐军,一个个嘴唇全破了皮,显然是给干成这样的,他们今天还能站着,只怕已经是在喝尿了。”
宗罗喉回头看了一眼唐军大营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嘴角:“李世民到底是什么意思,派人来这里,又见死不救,难道,他想偷袭我军大营吗?”
翟长孙的心中一动,低声道:“将军,末将有一计,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宗罗喉的眼睛一亮,连忙道:“有何话快说。”
翟长孙微微一笑,正色道:“李世民只怕是以为陛下回了陇州,所以以我军在这里粮尽无战意,可以随意欺负,派一营的人来这里装着做投石车,就能吓跑我们。可他没有料到,我们还有几天的存粮,加上陛下回去督办粮草之事,短时间还不会撤,反过来把他们的这个偏营给围困起来。”
“现在李世民一定是摸不准我们的意图,他想出战又怕中了上次浅水原的计,所以一直在犹豫,我们倒是可以利用他的这个心理,来逼他出战。”
宗罗喉的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李世民会这么容易地出战?”
翟长孙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们大营里还有三万多人,如果再调两万人过来攻击高地,那李世民不会直接来救高地,恐怕会采用围魏救赵之法,直接强攻我军大营,这时候我们也反过来攻他的大营,我们营中无粮,他的营中有粮,换老家对我们是赚大了,如果李世民放弃围攻我军大营,那我们就干脆和他决战,这不是陛下一直希望的吗?”
宗罗喉摇了摇头:“翟将军,你恐怕弄错了,陛下可不希望我们跟李世民决战,他是要亲自跟李世民决战的。”
翟长孙笑道:“战机稍纵即逝,陛下人远在陇州,离此数百里,骑马狂奔都要半天才能到,我军就算跟李世民决战,等他赶来仗都打完了,那不过是褚黄门为了让陛下回去找粮草,而不是冒险强攻唐军大营的缓兵之计罢了,哪可能真的采用呢?再说了,以我们现在的精兵锐卒,破唐军足够,他们不出营也罢了,敢真的出营决战,以我军的五万精锐骑兵,可以直接蹂烂其步兵。”
宗罗喉还是有些迟疑:“可是陛下如果知道我们违令出战,怪罪下来,怎么办呢?”
翟长孙的眼中冷芒一闪:“宗将军,胜利者是不会受到指责的,我们要是打输了那肯定没说的,要掉脑袋,如果打胜了,那就是大秦破唐的首功之臣,陛下也只有对我们奖赏的。再说了,营中那些羌胡部落的酋长们,早就不耐烦了,要么想走,要么想打,不走不打,迟则生变啊。你真要打的话,到时候让众将一起请命,法不则众,就是陛下,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