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北,氓山平原。
唐军与瓦岗军的连营,各有几十里,堆得偌大平原之上,到处都是,两座巨大的营寨之间,隔了七八里的地方,一片平原,春暖花开,平原之上已经开始化冻,两军将士们冲天的火热激情,似乎让今年的冬雪,化得比往常都要快了许多。
王世充面带微笑,一身将袍大铠,坐在东都北边的上春门的城头,他抚摸着城头的砖石,喃喃地说道:“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啊,这块石头我记得上次还是在这里打杨玄感的时候就摸过的,现在摸起来,感觉也没什么两样啊。”
魏征微微一笑:“可是当年这城外平原之上的十余万杨玄感的大军,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加起来三十多万的唐军和瓦岗军,声势之隆,胜过当年的杨玄感又何止数倍?”
王世充笑道:“可是他们是不会一条心攻城的,玄成,这种三方混战不是很好玩吗?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唐军来这里十几天了,连攻城的准备也没做,成天就是派人前来叫骂要开城,你觉得他们是真的想来攻城吗?”
魏征摇了摇头:“显然不是,我想,他们和主公分析的一样,不过是卖个破绽,让薛举觉得关中空虚,好趁虚而入呢。当薛举出击之时,恐怕也是唐军撤兵之日了。另外,他们毕竟占了潼关以东的弘农,河阳这些地方,也算打开了进入关东的跳板,应该是会保留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看向了李密那几十里的连营,营寨之前的箭楼之上,已经布满了弓箭手,营门大开,两万余步骑列阵十余里,单雄信正横槊立马,在阵前来回奔驰着,身后的几百面大鼓齐鸣,所过之处,将士们的欢呼声雷动,一浪高过一浪,把整片大地都震得在微微发抖。
王世充笑着一指单雄信:“看起来雄信的部队实力恢复得很快啊,河阳一战,他的外马军几乎全军崩溃,这会儿居然又能指挥两万多步骑了,瓦岗军的出手还真是大方。奶奶的,李密这小子手上就是粮多,这回打下黎阳,又是有二十多万大军,河阳所损失的实力,一下子就恢复了,怎么我就没这样的好运气?”
魏征叹了口气:“洛阳人口众多,却是缺粮草,主公,这实在不是个办法。还得早点想出应对之策才是。”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无妨,李密虽然兵多,但士卒多数未经训练,所以这回他也只带了二十余万步骑前来,大部分的人马还在回洛仓城一带训练。等李渊这波退了,我就会想办法跟李密决战。这回也让东都城内的杨侗,元文都等人看看瓦岗军的实力,只有人家打到城下,他们才知道,我王世充才是救星。”
说到这里,王世充看了一眼唐军的营地之中,深沟高垒,栅栏之后遍布着长槊手和弓箭手,摆出了一副闭寨不战的样子,他勾了勾嘴角,冷笑道:“唐军居然面对瓦岗军的这种挑衅,还能忍得住,沉得住气,这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本以为李世民少年意气风发,总会与之一战,可想不到他却能受得了叫骂,看来,还是低估了此子啊。”
魏征微微一笑,指着唐军大营中军那面高高飘扬的“李”字大旗:“这回可不是李世民为帅,他只是一个右元帅,是李建成挂帅出征,此人一向沉稳,这种闭寨不战的打法,应该是李建成的命令。”
王世充叹了口气:“其实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大战一场,如果真的大战,那我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传令,擂鼓,助战,唐军不是说是来救洛阳的吗,现在贼军就在眼前,你若不打,那这个牛皮可就吹破啦!”
唐军大营,中军的“李”字大旗下,帅帐之中,顶盔贯甲的悍将林立,帐外的鼓声震天,而单雄信所部的军士们,把各种难听的骂语全部倾泻了出来,甚至那徐世绩手下的几百名在河阳之战中幸存的专业骂兵,这回也给单雄信带了过来,各种顺口溜的段子,配合着专门为关中人设计的侮辱性语汇,就顺着这早春三月的东风,直往这李唐军中的帅帐里灌。
李建成面色阴沉,与神色平静的李世民,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帅案之后,外面一阵扑天盖地的“驴”叫声传来,刘弘基忍不住了,大声道:“左元帅,这帮子瓦岗贼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咱们关中男儿,响当当的汉子,何曾受过这股子气。请您给我五千人马,我现在就跟那单雄信交交手,看看谁才是驴!”
殷开山,候君集,丘行恭等悍将也纷纷站出来请战,一时间群情激愤,个个关中将佐们都胀得满脸通练,撸袖子请战,恨不得马上就冲出去杀个痛快。
李建成摇了摇头,沉声道:“几句叫骂你们就受不了啦?如何为将?”
李世民笑道:“各位,难道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刘弘基不服气地说道:“我们这回来东都,不就是为了救援东都,击败瓦岗军吗,现在瓦岗贼就在眼前,我们却闭营不战,这又是何道理?”
李建成叹了口气:“刘将军,你真的以为我们是来救东都的?”
刘弘基勾了勾嘴角:“我当然知道这不过是个口号,可是,可是我们至少也是想打下东都的吧。先打败瓦岗军,才能安心攻城啊。不然这几十万瓦岗贼就在身边,我们也不可能强攻东都吧。”
李世民冷冷地说道:“刘将军,看来你的理解还是有些偏差,我们这回来,并不是真的想一举攻下东都。顿兵坚城之下,向来是兵家大忌,这回我们关中大军出关,几十个州郡望风而降,潼关东南几百里地,尽归我所有,已经达到了出兵时的设想,现在王世充的东都兵马闭城不出,已经显我李唐军威,目的算是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