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绩的眉头紧锁,摇着头,说道:“不至于这样,大哥,你有点太误会魏公了,今天他在仓城内的布置,也只是应急之举,绝不是事先准备好的,我们也只是在昨天搬运米粮时,才在底层布了一层火油罢了,如果今天打胜了,我们是不会纵火的。”
单雄信冷冷地说道:“兄弟啊,你不要给魏公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我问你,如果只是底部放了火油,硝石,那又是如何把这些给引燃呢?你总不会把人埋在米山下面,看隋军来了后再点火吧。”
徐世绩的嘴角勾了勾,说道:“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如何点火的,点火的事情是由魏公的手下来安排,我的任务就是在仓城中做做样子,隋军攻过来时我们略一抵挡就要撤离的。”
单雄信叹了口气:“我说的吧,李密一直是在利用我们,他自己的亲信王伯当,罗士信这些人,是不会放在仓城里的,而你我都是一直跟着翟司徒的,就给他扔在仓城里和洛水边当诱饵,甚至是故意让我们送死,只为了把戏演得逼真一点,兄弟,你信不信,若是你撤得慢一点,或者是王老邪亲自带兵攻进仓城,与你巷战的话,李密一定会把那地道给提前引燃,让你和王老邪同归于尽的!”
徐世绩的面色阴沉,不再说话,单雄信勾了勾嘴角,说道:“反正是经过了这一战,我也心寒了,原本我虽然看魏公有诸多不爽,但觉得他起码还应该顾念着上山结义之情,感激翟司徒收留他的恩情,不至于害了我们,但现在看来,在他的眼里,没有人是不可以舍弃的,只有王伯当,还有死去的柴孝和是他真正信任的,其次就是裴仁基,秦琼,罗士信这些官军降将,我们这些山寨兄弟,是他一开始就没打算重用,也没当成兄弟的。”
徐世绩咬了咬牙:“可是大哥你也是从官军过来的,为什么魏公对你也如此?没有对罗士信和秦琼,甚至程咬金那样,礼遇有加呢?”
单雄信摇了摇头,说道:“大概是因为我以前跟的是王世充吧,是他最恨的人,他曾经也找过我几次,向我打听王世充的一些习惯,尤其是用兵的套路,但我在王世充手下原来不过一个家丁部曲,向来是王老邪吩咐我什么,我就照做,从不多问的,结果李密就没说什么话,我能感觉得到,他信不过我,觉得我还在维护着王老邪,所以对我一直提防着。”
“哼,我单雄信来瓦岗的时候,李密还没上山呢,我这人没啥别的优点,就一条,那就是讲义气,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以前王世充在江都的时候,为了讨好杨广,强征民女,我劝了他几次,非但不听,反而对我用了军法,痛打一顿,我伤了心,这才离开了王世充,想我们在瓦岗寨的时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称分金银,那是何等的爽快啊,自从李密上山,这种逍遥快活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兄弟,你说现在这样,你高兴得起来吗?”
徐世绩长叹一声:“唉,大哥,你别老是这样想,其实我们父子上山时,觉得瓦岗最大的问题就是你说的这样,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若是太平年间,这样混个几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是可以的,但乱世之中,无论是官军还是有远大志向的叛军,义军,都不会容许不服从于自己的山寨存在了,要么夺取天下,要么为人所吞并,没有第三条路可选。看看现在那些望风来投的山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单雄信点了点头:“你说的道理,我懂,瓦岗要坐大坐强,我也没意见,你们父子来了以后,就给翟大哥献策,要他打劫来往于大运河,通济渠上的运马船和运粮船,使得我们瓦岗的实力迅速地扩张,这是好事。但你们起码没有说鸠占鹊巢,更没有说跟昔日的兄弟离心离德吧。”
徐世绩勾了勾嘴角:“大哥,这话重了啊,魏公有他自己的考虑不假,这不叫离心离德吧。”
单雄信冷笑道:“这不叫离心离德,还有什么才叫?他李密只看重官军降将,只想走招安的路子,迟早要把我们这些山寨弟兄一脚踢开,现在翟司徒已经让出了大寨主之位,居于他之下,他还不放过翟司徒,今天是眼看着隋军要杀了翟司徒,那才是他的目的,若不是王老邪直奔仓城,没去追杀,只怕翟司徒这会儿已经给害了!”
徐世绩本想开口反驳,却发现没有办法解释李密今天的行为,只能长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哥啊,今天这些话,你对我说说就行了,到外面可不能乱说啊,魏公在军中遍布耳目的,当心他治你个动摇军心之罪!”
单雄信哈哈一笑,往嘴里一下子灌了几大口烈酒,慨然道:“兄弟,你怕李密,老子可不怕,反正这些事情我不说,别人也知道,你当翟司徒是傻瓜么?翟弘和王儒信他们早就对李密各种不爽了,今天你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跟我倒过苦水啦,翟弘还说,这寨主之位怎么能说让就让,早知道不如让给他翟弘来当寨主了。王儒信也说,李密这回实在是太不象话,跟他继续这样混下去,没好结果,他们准备拉上我,一起劝说翟大哥拉上老兄弟回瓦岗寨,李密想要夺天下,想要招安,就靠他的那些个官府降军好了,咱们老弟兄,不陪他玩了!”
徐世绩的脸色一变,一下子站起身,失声道:“大哥,此事万万不可啊!”
单雄信冷笑道:“有什么不可的?今天没给李密害死,以后他会再二,再三地用这种办法,让我们去送死的,与其矛盾越积越多,弄出火并之事,不如现在就好聚好散,他去攻他的东都,我们回我们的瓦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最好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