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本慢慢地抬起了手,沉声道:“弓箭手预备,一百二十步距离,准备吊射。”
一个副官问道:“寨主,是射架桥的还是射划船的?”
王元本的嘴角勾了勾:“隋军又是架桥又是划船,看起来显然有诈,管他呢,一千名弓箭手的火力足以覆盖这两百步宽的正面了,不能让隋军上了岸。”
卢明月身边那个传令的军官,这会儿正站在王元本的身边,一听这话,连忙说道:“王寨主,大帅有令,要把隋军放上岸后再歼灭的。”
王元本咬了咬牙:“放上岸就来不及了,对面有几万隋军,一旦架好了桥,我们只有两千人,根本挡不住,大帅也来不及派兵支援,别说了,全部准备,听我号令,预备,射!”
随着王元本的命令下达,卢明月的大营里,突然举起了上千支火把,几百名士兵双手持着火把,跳跃着,吼叫着,把整个河岸和半个河面照得一片通明,而营地中的几十面战鼓,也“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上千支弓弦几乎在同一时间产生了振动,一大片黑压压的箭支,呼啸着离开卢明月弓箭手的箭弦,飞向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远远地向着隋军河面上飘过来的几十条小船飞去。
隋军的那些小船,本来就是给激流冲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的,在前方有浮桥的地方还好,浮桥多少阻拦了这河水的冲力,可是离开了浮桥的横截面之后,就很难再向前行了,一直是在打着转,往横向漂移的距离,远比向前冲的要多。眼看着天空中一片雨箭飞过,船上的士兵们惨叫着纷纷掉到了水里,给几个浪花一打,连尸体都消失不见了。
王元本哈哈大笑起来:“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能让隋军靠了岸,继续给我射,把那些架桥的也全射死了!”
传令官宋尚志厉声道:“王寨主,你不能违背大帅的军令,他说了,要敌军上岸后再全歼的。”
王元本指着远处灯火通明,战鼓喧天的隋军各寨,笑道:“宋队正(宋尚志的军职是个队正,并不高,但因为是卢明月的亲信,所以王元本也不敢对他太过无礼),你看到没有,隋军即将全面渡河,到时候杨元帅是派不来更多援军的,我们若是打退了敌军的攻势,不让他们上岸,反过来还能支援其他的营寨的,现在我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你就好好看着吧。”
王元本刚说完,身边一个小兵叫道:“寨主,隋军又来了!”
王元本定晴一看,只见隋军那些架桥的水鬼们已经纷纷跳上浮桥,向后逃跑了,失去了水中依托的浮桥在激流的冲击下东摇西晃的,看起来随时都象是要散架,而对面的岸上,隋军又是几十条这样的小船下了河,飞快地向着这里冲来,在五道未完工浮桥的后面,几千名隋军士兵已经列起了冲锋的队型,不停地敲打着兵器,大声鼓噪起来。
王元本咬了咬牙,大声道:“一千五百名弓箭手,准备十轮箭雨急袭,听我的号令,准备!”
司马德斟已经有些无法淡定了,他站起身,离开了帅位,走到帅台前,眼睛却看向了十五里外的下游,从一个征战多年的职业军人的角度,他闻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氛,他喃喃地说道:“王世充,你难道真的要进攻了吗?”
刚才的那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见司马德斟,连忙行了个军礼,急忙说道:“大帅,王将军已经开始强渡了!”
司马德斟的两眼一下子睁大了,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这个传令兵的前襟,几乎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王将军是如何强渡的?不是才架到七八段浮桥吗?”
传令兵顾不得去擦司马德斟喷在自己脸上的横飞口沫,回道:“王将军他,他是连派了三拨舟船,一边架桥,一边用这些舟船强渡,现在,现在卢明月的寨子里万箭齐发,王将军已经在派第四拨舟船了。”
司马德斟大叫一声:“哎呀!”他恨恨地一跺脚,满脸尽是懊恼之色。
张童儿疑道:“司马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司马德斟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忘了这碴儿了,这先锋军飞虎队,本就不是王世充的嫡系,是杨义臣的,他当然不心疼死人,只要保自己的军令状就行,快,传令,全军现在强渡。文超,童儿,你们二人亲自领兵!”
张童儿和樊文超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对望一眼,兴冲冲地跑了出去,而两个人的大嗓门隔了一百步都听得清清楚楚:“众儿郎,随我渡过淮河,取万金,当柱国去啦!”
司马德斟军邻寨,正是大将来整所部的营地,这会儿的来整也跟刚才的司马德斟一样,站在帅台之上,也不看对面的卢明月营寨,却是看着隔壁的司马德斟军,他握着刀鞘的手,已经沁出了汗水,一双大眼之中,尽是焦虑。
站在他身边的鹰扬郎将来楷上前说道:“六郎,司马将军看起来已经发动了,在犹豫什么呢?”
来整咬了咬牙:“这里离卢明月军的主营太近,若是我们现在渡河,会不会正好撞上卢明月军反击司马德斟的骑兵呢?”
来楷哈哈一笑:“六郎多虑了,卢明月军应该是把骑兵隐藏在寨后,咱们现在架桥强突,正好可以让姓司马的骁果部队吸引火力呢。”
来整的眉头一下子舒缓了开来,拍了拍来楷的肩膀,笑道:“哈哈,二哥,还是你有才,好,就这么定了,先锋五千渡河,由你来领导他们,柱国在等着你哦!”
王世充笑眯眯地看着上游的各寨,已经都开始架起桥强渡了,士兵们的喊杀和喧哗之声,即使隔了几十里,都听得一清二楚,魏征兴奋地说道:“主公,各营果然都真正地开始渡河了,如此一来,我军的压力顿减啊!”
但是魏征一眼看到河面上七零八落,一个人也没有的的百余条渡船,还是长叹一声,说道:“可惜那四批渡船,都没有冲到对面,不然也能上去千余军士了。”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一指对面:“怎么没有冲到对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