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恭的脸色一变,韦孝宽和斛律光这对北方双雄,可谓北周和北齐建立后两国的柱石,长城,交锋多年,互有胜负,有斛律光在,北周不能越雷池一步,即使是韦孝宽这样的名将,统领了整个关陇军功贵族,也不能战胜斛律光。
于是韦孝宽开始打起了反间计的主意,斛律光为人忠正,对于朝中的奸臣祖铤,穆提婆等人深恶痛绝,还嘲讽他们是盲人,必将祸乱国家。祖铤,穆提婆等人虽然不敢直接与手握重兵,又身为国丈的斛律光直接对抗,但在心中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一有机会,必会生根发芽。
武平三年(公元572年),北周将军韦孝宽忌妒斛律光的英武勇敢,便制造谣言,编成儿歌,在北齐都城邺城歌唱,歌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百升为一斛,明月是斛律光的字,谣言暗喻斛律光有篡位野心)。“又说:“高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
祖珽又乘机加了几句:“盲眼老公背上下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并让小儿在路上歌唱。穆提婆听唱后,告诉了自己的母亲,掌控了北齐朝政的女相陆令萱。陆令萱认为“饶舌“是指斥的自己;“盲老公“说的是祖珽。因而相与密谋,将歌谣向高纬启报,说:“斛律累世为朝廷大将,明月威震关西,丰乐威行突厥,女为皇后,男娶公主,谣言十分可怕。“
北齐君王高纬昏庸残暴,由于他的父亲高欢也是通过掌握兵权,结亲皇帝的方式架空了北魏皇帝,最后实际建立了北齐,所以高氏皇帝对于这种重兵权臣极为忌惮,即使斛律光没有任何实际的反行,也被这几个童谣所击倒,最后被高纬所诛杀,失去了国之长城的北齐,也很快就被北周所灭,韦孝宽成功反间,诱杀敌国大将的这个战例,成为了兵家们津津乐道的案例,也成为每个统兵在外,镇守一方的大将心中最可怕的梦魇。
王仁恭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不是斛律光那样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大将,只不过是一个马邑郡守罢了,兵不过两万,又怎么可能对圣上构成威胁呢?这个谣言应该不至于害到我。”
李靖的眼中冷芒一闪:“只靠太守的马邑兵马当然不可能成事,但是,如果牵涉到突厥,引外夷入侵,那就一切都有可能了。现在突厥是陛下的头号心病,任何扯上突厥的事情,都会引起他的高度警觉。太宗切不可掉以轻心。”
王仁恭咬了咬牙:“难道突厥人给我写个羊皮卷,就能害到我了?我为将多年,与突厥大战小战上百场,是突厥人的死敌,也正是因为这样,圣上才派我来马邑镇守,又怎么可能反叛呢?”
李靖叹了口气:“此一时,彼一时,突厥现在已经恢复了实力,上次雁门一战,可以一次出动四十多万骑兵,连陛下也差点成为他们的俘虏,所以自然会有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想要勾结突厥了,当年汉高祖刘邦白登之围后,不是就有韩王信这样的人,连兵匈奴,长久地成为边患吗?斛律光的事情,可离现在不远啊。”
王仁恭咬了咬牙,沉声道:“那信使何在?我要亲自审问!”
李靖摇了摇头:“那个信使是个死士,在给我们拿下的同时,就咬舌自尽了,现在死无对证,只剩下这封羊皮卷了。”
王仁恭松了口气:“那就平息此事好了,把这羊皮卷给烧了,不就没事了吗?”
李靖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不可,他们能这样送信一次,就能送第二次,第三次,这次是我们运气好,查到了信使,可若是下次没有查到,那可如何是好?而且,据我分析,肯定是有人接应这突厥信使。”
王仁恭的脸色一变:“什么,有人接应?药师(李靖的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靖点了点头,说道:“那突厥信使来的飞狐口,乃是一处隐秘的小路,樵采之人生生趟出来的路径,突厥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商队即使在和平时期,也只能走大路官道,来城内的几个定点区域开市集,一路之上也有我们的军士护卫和监视,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小路的,可是这个信使却穿越了这条路,那一定是有熟悉地形的内奸引路!”
王仁恭的脸色越发地严峻:“内奸?你的意思是?”
李靖正色道:“听说最近郡守大人和刘武周的关系极为糟糕,甚至他还趁太守巡视在外的时候,私通郡守大人的爱妾,有这回事吗?”
王仁恭冷冷地说道:“此事药师应该比老夫更清楚吧,又何必问?”
李靖笑道:“一个艺妓而已,再说我原来只是听她说想要购置一些突厥风情的貂皮衣,因为刘武周经常出关和突厥人做生意,能搞到上好的貂皮大衣,所以我才安排了他们见面,可没想到他们以后会有奸情啊。”
王仁恭咬牙切齿地说道:“药师,此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与你无关,那个贱人已经给我打死,本来我是想要息事宁人,毕竟刘武周是本地土豪,势力非同一般,在军中也有不少他的人,现在大敌当前,我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将帅失和。”
说到这里,王仁恭的眉头紧锁,说道:“不过刘武周多年来不肯跟我合作,我本来是怕突厥人在跟他交易的时候,趁机打探我马邑内情,这才要在他的商队里放一些使者监视,可他却一直以为我要夺他的家产,药师你这些年来也清楚,对于此人,我已经一忍再忍了,可他为什么还要如此逼我?”
李靖微微一笑:“因为他是地头蛇,而您是强龙啊。您的存在让他不舒服,又不肯象普通的郡守刺史那样收了钱就不顾国事了,所以他当然是巴不得让您早走早好啊。”
王仁恭咬了咬牙:“所以他就要这样勾结突厥,来陷害我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