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毕,尧君素看着一脸迷茫的李通,说道:“李将军,你把叛军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故布疑兵在这里,却不攻城,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们的主力其实已经绕到了西边的林中,就等着在那里伏击我们开城逃跑的部队呢。”
李通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可能?”
尧君素冷冷地说道:“今天辰时的时候,叛军就来了,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大批穿着黑衣,蒙面背剑的叛军辅兵,借着夜色的掩护,根本没有举火把,全部从北边的山后绕了过去,进了西边的林子,平时那片林子里,到了这个时候会有许多鸟儿归巢,而猎鹰也会在叫,可是现在,你看那林子里有半点声音吗?”
李通把头扭向了西边,那片黑暗阴森的树林里,透着一丝沉寂和诡异,却在隐隐中透着一股杀意,而间或有一两只鸟入林之后,便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可怕。
尧君素冷笑一声:“看到没有,那些叛军多数是江湖高手,一见有鸟入林,便以飞箭击杀,不过这只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他们越是想隐藏自己的行踪,越是暴露得明显,兵法有云,围三缺一,就是想把守城的对手赶出城池,再简陋的小城也比平原空地要来得安全,叛军们既然围了三个门,又有空在这里虚张声势大声恫吓,却放着西门不管,你觉得这可能吗?”
李通猛地一拳砸在了城墙上,恨恨地说道:“好歹毒狡猾的叛军,想不到他们不仅残忍好杀,居然还会用这些诡计,我以前真的是太小看他们了。”
尧君素叹了口气:“李将军,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对手,叛军能横行东都几十天,屡败官军,绝不是只靠着悍勇就能做到的,他们中有许多跟随杨素征战多年的老贼。还有一些在先皇时就打过许多仗,经验丰富的将领,不可小视。”
李通点了点头:“尧将军,既然如您所说。叛军们是想诱我们出城歼灭,那我们就不能上他们的当,一定要死死地守住这弘农城。”
尧君素微微一笑:“李将军勇气可嘉,只是不知道胜算能有几何?”
李通一下子说不出话了,嗫嚅了好久。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老实说,弘农城小,工事又不坚固,守兵不足五千,却要抵挡十万悍匪,想要撑过一天的话,只怕胜算不到十分之一。”
尧君素摆了摆手:“李将军,我问你一个问题,叛军们折腾了四个时辰。应该也知道我们不可能上当出城了,这时候却不攻城,只是在这里鼓噪,是何用意呢?”
李通微微一呆,摇了摇头:“末将不知,还请将军赐教。”
尧君素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叛军今天也是打了个突然袭击,趁着卫大将军的主力不在的时候,派了四五万悍匪来此地突袭,目的一是想俘虏我们隋军的家属。二来弘农城一向是隋军的后防基地,军械粮草极多,他们也想趁机抢劫一把。”
李通点了点头:“不错,想来叛军在我们这里有奸细。在确认了城中兵力不足之后,才敢来此。”
尧君素笑道:“可是他们得到的情报是过时的,平时这弘农城是有两千守军的,加上城中的百姓临时征调,也可抽出数千精壮男子上城助守,所以只靠他们这四五万人。一天一夜之间,也未必能拿下弘农城,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并不知道城中的虚实,由于叛军屡次被官军伏击,所以很害怕我们这回再次设下陷阱,诱他们攻城后歼灭他们,直到现在,也只是虚张声势,却不敢真的攻城。”
李通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这昨天的夜色不仅掩护了叛军们转移到西门,也让他们看不清我们城中的虚实啊。”说到这里,他的眉头突然一皱,“尧将军,只是这样一来,现在叛军们也会看清楚我们的虚实,到时候我们的人这么少,他们肯定会进攻的。”
尧君素摇了摇头:“叛军不傻,这里离函谷关不过一条黄河的路程,他们不会等到晚上再攻城的,只怕半个时辰不到,他们就会全线发起试探性的攻击了。”
李通紧张地一下子按住了刀柄:“那怎么办?跟叛军们拼了!”
尧君素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李将军,现在城中武库里的盔甲还有多少套?”
李通连忙说道:“还有甲胄三千多套,军械倒是不用担心,毕竟是隋军的后方总部,只是现在缺人哪,全城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人,而且多是老弱,根本打不了仗的。”
尧君素双眼一亮,笑着摇了摇头:“足够了,现在叛军看不清虚实,是不敢全面进攻的,最多只是做做样子,李将军,还请你现在赶快调集全城的居民上城,每人都披上盔甲,老弱妇孺们站在军士们的身后,敲锣打鼓,举起火把即可,注意,只有叛军攻城时再做这事,若是他们离城墙百步以外,则全部熄灭火把,不要有任何行动。”
李通一下子来了精神,使劲地一抱拳,中气十足地说道:“得令!”说完之后,便转身飞奔下了城墙。
尧君素的眉头一皱,招呼起身边的一个亲兵道:“走,我们到西门,东面是滩涂,南面是块洼地,北边这里城墙最高,而西门那里尽是叛军的江洋大盗,可以翻越城墙,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
几百名城上城下的亲兵齐声喝道:“是!”
城西的密林里,一片寂静,一只鸟儿飞进了林中,停在了树梢之上,突然,这鸟的眼睛转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正要展翅起飞,却听到一声破空之声,一只黑漆漆的飞刀一下子钉到了那鸟的腹部,鸟儿无力地扑腾了两下,一个倒栽葱落到了地上,瞬间便没了动静。
而明眼人却能看到,这林中数里的方圆之地,已经横七竖八地落下了几百具各种鸟儿的尸体了,而在这些鸟尸之上,却是伏着一千多名黑衣蒙面的江洋大盗,近三千只明晃晃的招子里,闪着邪恶的光芒,全都齐刷刷地盯着三里之外那座不算高也不算大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