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雄看了一眼李渊和宇文述,二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期待,显然,现在他的意见足以决定杨广最后的决断,他的嘴角勾了勾,在心里反复权衡之后,开口道:“陛下,末将以为,关中的部队,需要尽早出关,对杨玄感所部形成夹击,但是,大军需要分别而行,不可集中一处,即使一部战败,也可以退回关中。”
李渊的眼中闪过无比的失望,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而宇文述则是喜形于色,哈哈一笑,说道:“薛将军果然是深通兵法,你的选择,是最正确的。”
杨广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是关中部队出关平叛,为何又要分成几部呢?如果只是以一部迎敌,只怕无法取胜吧。”
薛世雄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关中部队出战,胜负并不重要,底线是败而不溃,不能因为战败而失去潼关天险,换而言之,是不可以全军覆没。”
“相应的,作战目标也不是一口吃掉叛军,而是作出一个姿态,那就是我大隋四方的兵马正在来援,是可以对叛军形成包围的,关中之地,仍然牢固地掌握在陛下的手中,而关陇的世家子弟们,也没有加入叛军,而是为朝廷出征平叛。”
“这样一来,杨逆的一些虚假宣传,就不攻自破了。不然的话,他会在中原一带到处造谣,说关中已经有人响应他,这样会加速一些正在观望的豪强加入叛军,我军要战胜,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杨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那么薛将军的意思是,靠了关中和东都两军的合力,仍然不能战胜叛军吗?朕也知兵法,深知破釜沉舟的道理,打仗打的就是个士气,出关之后不一往无前,而是瞻前顾后。这仗还能打胜吗?”
薛世雄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还是咬了咬牙,回道:“陛下,请恕末将直言。这个打法的主题,就是一个拖字,而不是想着速胜。出关作战,主要是告诉天下,关中是稳固的。大军正在赶到战场平叛,加入叛军,没有前途,而出关之后,关中部队则需要力求避免与叛军决战,而是扎营固守,以待征辽大军回援。”
杨广的嘴角勾了勾,冷冷地说道:“回援?那要等多久?叛军每天都在增强实力,你觉得关中部队出关后不敢应战,只能龟缩。这样会给别的豪强们带来什么样的示范效应?朕倒是觉得,会有更多地人加入叛军才是。”
薛世雄摇了摇头:“陛下,请恕臣放肆,如果我军出关,杨玄感又无法一口吃掉关中部队的话,那多数豪强只会观望,不敢轻易站在叛军一边,而且卫玄老成宿将,东都的王世充更是深通兵法,两边一定会有联合行动。杨玄感攻城,则关中部队击其后,他要是强攻卫玄大营,则东都部队出城从背后袭击。如此一来,叛军无法速胜,我军只要大军一回,必可全胜!”
杨广的心里对这个打法还是不太满意,看向了宇文述,说道:“宇文将军。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宇文述虽然很想本能地附和杨广,催卫玄部队与杨玄感决战,但转念一想,杨玄感的部队战斗力极强,卫玄若是决战,万一不敌,关中可就真的完蛋了,自己和李渊争这关陇的首领,不过是为了争宠,可要是让杨玄感取了关中,那关陇首领一定会是这位再世霸王,到时候要是大隋真的完了蛋,那自己想改换门庭也不可能了。
于是宇文述只能开口道:“陛下,薛将军所言,是老成谋国之道,我军关中部队,出击是必须的,非如此不可向天下昭告关中的稳固,可是出关之后,决战有风险,万一失利,关中难保,所以扎营固守,方为上策。”
李渊的心中暗叹,也许这是目前情况之下,最不坏的一个选择了,自己的全家老小和祖坟都在关中,若真让杨玄感占了,那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宇文述在这最关键的一步上,也不至于利令智昏,还算有底线,于是李渊也拱手道:“臣附议!”
杨广虽然心有不甘,但三大重臣都是同样的看法,他也知道,这应该是唯一的选择了,于是只能叹了口气:“宇文将军,你的想法与朕完全一样。”
突然,杨广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勾了勾嘴角,说道:“可是听说这杨玄感平日里跟关陇一系的世家子弟们走得很近,这次东都派出两路部队,先后战败,不就是因为有不少军官被杨玄感所渗透,早就心存叛意了吗?东都部队如此,难道关中部队不会有同样的风险吗?万一关中部队出关,有些内贼故伎重演,到时候怎么办?”想到这里,他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宇文述,薛世雄,李渊三人面面相觑,却是无人敢开口,三人都是将领,战场上的事情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是这种倒戈,叛变的事情,谁也不敢打保票,就算是刚才言之凿凿的宇文述,在看到了那么多世家子弟都投降了叛军之后,也是心中一惊,就算是自己在东都的儿子,他也不敢肯定,万一真的城破之后,是会为隋朝殉葬,而不是改投叛军呢。
沈光哈哈一笑,说道:“陛下勿虑,杨玄感在关中并没有什么根基,这一点,俺沈光可以打保票。”
杨广的双眼一亮:“沈护卫,军中无戏言啊,这个保票,你如何敢打?”
沈光微微一笑,说道:“以前的杨玄感,确实是大兴城中的小霸王,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们,争相结交,但是自从陛下迁都东都之后,楚国公府也搬了过去,而且杨玄感在那之前已经外放刺史,他那些以前的小伙伴,多数也年过三十,不再是当年那些横行大兴的世家子弟了。末将从军之前,就是从大兴出来的,那里的后生小子,只服俺沈光,可不知有什么杨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