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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充点了点头,把长孙晟的情况和李靖作了详细的说明,甚至直言那次上万神秘人企图围攻大兴,也是自己所为。《,李靖今天听了太多的秘辛,这次已经见怪不怪了,边听边捻髯长思,时不时地点点头,一直到王世充全部说完后,才长叹一声:“真是难为长孙将军了。”
魏征的双眼炯炯有神,直视着李靖:“那以药师所看,这长孙将军以后是能做朋友呢,还是要当敌人?”
李靖的双眼之中光芒一闪一闪,他骑在马上出神地思考着,连座下的那匹黄鬃马似乎也明白了主人的心思,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良久,李靖缓缓开口道:“以李某所看,长孙晟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变数,稍有不慎,就会影响未来的大事。”
王世充“哦”了一声:“愿闻其详。”在他的心里其实早有这个看法了,但他现在想听听李靖的分析与判断。
李靖看了一眼正一脸热切地看着自己的王世充,不紧不慢地分析了起来:“首先,我们要弄清楚长孙晟的立场和想法。长孙家族是北魏的开国重臣,但是到了长孙晟的父辈时,已经随着北魏的灭亡而一起没落了。”
“长孙晟并不是长孙家的长子,只是他父亲的第三个儿子,长孙晟虽然名气很大。但本身的官位却不是太高。而且真正提拔重用他的是先皇。主公刚才说过这长孙晟曾经投靠过杨广。可是后来又因为没有被授予东宫卫率之职而心怀不满,转而投向了杨勇,这就注定了长孙晟在杨广这一朝不可能得到多大的重用,更不可能被看成自己人。”
“但是长孙晟有一点是和主公不同的,那就是他了解突厥内情,跟启民可汗的关系远远超过了一般外臣使者和突厥大汗的关系,可以说他就是启民可汗的救命恩人。”
“启民可汗在大隋恐怕只听长孙晟的话,这也是杨广还不能动长孙晟动手的原因。因为杨广也需要长孙晟来帮他稳定突厥。不然逼急了他,逃到突厥,说动启民可汗,起兵与大隋开战,那就是国无宁日了。”
“还有一个原因,也导致了杨广不可能现在就对长孙晟下手,那就是长孙晟对突厥的内情过于了解,可以说他是我朝掌握突厥内情的第一人。如果离了他,那我朝对突厥的情报方面就会大受影响,变成聋子和瞎子。连突厥何时会转变立场起兵犯我,也无从掌握了。”
“所以长孙晟虽然进不了杨广的核心圈子。但是暂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杨广应该还离不了他。长孙晟也很清楚这一点,在杨广这一朝他不会报什么希望,以他现在这年纪,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
“所以长孙晟现在的状态应该就是无欲无求,不再想着封官进爵,只是时不时地通过安排突厥来大隋朝见和进贡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提醒一下杨广,欲安定突厥还离不了自己,仅此而已!”
王世充笑着点了点头:“药师大才,这么短时间内就能作出如此分析,王某佩服。”
魏征紧跟着问道:“药师的分析没有问题,能否再解释下这应对策略呢?”
李靖微微一笑,道:“李某刚才已经说得清楚,长孙晟现在已经没了在先皇一朝时的雄心壮志,也不会再想着向北修城筑堡,把长城推到大漠一线。现在对于他来说,平安是福。而且杨谅的叛乱中,他的长子长孙无乃也死了,听说长孙晟前妻早死,留下两个儿子,而他后来又娶了一位夫人高氏,生下了一双儿女。”
“只怕现在的长孙将军也是家中不宁,确定新的嫡子就够让他头疼了,还要安置好自己的后妻少子,家事不宁,哪可能再有精力在官场上拼搏?毕竟他这辈子也扬名天下了,即使不能出将入相也能青史留名,但要是继嗣的事情处理不好,那前半身的名声说不定就会尽毁。”
王世充点了点头:“是啊,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没错,长孙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往来于突厥和大隋,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管他的家事,这次他的长子长孙无乃在杨谅的叛乱里战死,为国尽忠,这事应该对他打击不小,足以熄灭他出将入相的雄心壮志。”
魏征摇了摇头:“魏某倒不这么看,上次平叛的时候,长孙晟还是有点想法的,开始并不想完全倒向杨广,甚至还帮着豆卢毓去跟突厥人暗通消息,直到长孙无乃被杀后,出于为子报仇的想法,才彻底为朝廷效力,我想他应该把仇恨也转向了杨广,未必不能为我们所用。”
李靖笑了笑:“是有这种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经心灰意冷,不想招惹是非,其实到目前为止,肯跟我们结交,未来以图大事的,要么是野心勃勃之辈,要么是朝不保夕,想要自保的人。长孙晟跟这两种人都不沾边,所以说他没有跟我们合作的最基本条件,那就是动机,或者说本人的意愿。”
“这种情况下,要是我们非要去结交他,那结果无非是逼着他去向杨广举报我们,因为即使他跟我们一起干,成功了以后结果也不会好过现在,与其那样,不如把我们给出卖掉,也许还能加官晋爵呢。”
王世充心中有些不信,道:“长孙晟应该不至于主动出卖我们吧。”
魏征摇了摇头:“这点上魏某倒是同意药师的看法,主公,上次长孙晟在大兴城外大营按兵不动的时候,魏某其实已经看穿了他的为人。长孙晟一辈子都在玩阴谋,玩暗黑。一辈子都在不停的收买。出卖和背叛别人。只不过以前他针对的对象是突厥人而已。对启民可汗,他以小利诱之,然后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族人四散,最后逼得人家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把他骗进边关,让其成为我大隋的附庸,这难道不是出卖。不是背叛朋友吗?”
“更何况无论是我们还是主公,都跟他没有那么深的交情,甚至知道了他的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有足够的动机想要除掉我们,如果我们主动去找长孙晟,无异于把这个机会拱手送给他,想必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王世充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说得对,确实不能在他身上冒险。那我们还是不招惹他的好。对了,长孙晟后来娶的妻子姓高?是高仆射的族人吗?”
李靖一下子来了兴趣,笑道:“主公有所不知啊。这长孙晟后来娶的高氏,可是大有来头。是正宗的北齐宗室之后。”
“高氏的祖父高岳,是北齐神武皇帝高欢的堂弟,清河王,做到过尚书左仆射。而高氏的父亲乐安王高劢,也做到过北齐的左仆射,北周灭齐时,高励居然没被杀掉,保了一条命,入隋后还当过四任州刺史。长孙晟与高家联姻,显然也是看重了高家在北齐故地的巨大影响力和地位。”
“高劢在开皇末年就去世了,他的儿子高士廉成了一家之主,这个人年纪轻轻的就颇有才名,虽然不象房玄龄那样出名,但在大兴城的官二代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嫁妹之事也是他一手操办的。”
魏征叹了口气:“所以说,现在的长孙晟已经没了搏取功名的动力,他的长子都年过四十了,剩下的两个儿子也都是正当壮年,而她的继室年龄可能还没有他儿子大,后来生的幼子幼女现在更是两个不到七八岁的孩童。我曾经听房玄龄说过,长孙晟前妻生下的两个儿子,长孙无傲和长孙无宪,和高氏的关系非常紧张。”
“甚至长孙无傲曾经公开扬言会在父亲百年之后,把高氏扫地出门,现在长孙无乃已死,按说这长孙家的嫡子位置就会轮到长孙无傲,他对后妈幼弟的态度又是这样,能不让长孙晟头疼么?”
王世充心中一动,问道:“房玄龄这样一个八品官,又怎么会知道长孙家的家事?”
魏征道:“这高士廉在大兴的世家子弟中颇有才名,跟房玄龄关系不错,经常在一起饮酒作诗,那长孙家的家事,也是有一次高士廉喝多了点后跟房玄龄吐露的,魏某在大兴时有意收集一些世家公子们之间的消息,就在跟房玄龄闲聊时套出了这件事。”
王世充道:“那既然高家是有力人士,又跟长孙晟有联系,那我们是不是能先去结交高士廉,以后再通过他去影响长孙晟?毕竟长孙晟能联络得上突厥,乱世的时候这是非常大的一个变数。”
李靖微微一皱眉头:“主公,对于你说的这个外联突厥,李某有自己的看法。”
“我们今天这样布局,结交豪杰之士,为的是应付将来的天下大乱,如果要是趁着乱世把突厥这匹草原狼引进中原,那不是重复五胡乱华时的悲剧了吗?我等还有何面目在死后面对祖先的灵魂?主公如果有这种想法的话,那就恕李靖不能跟随了。”
王世充先是一愣,然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不禁在马上笑出了声,他一边笑着一边站着李靖,却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李靖看到王世充这样子,有些恼火,道:“主公何故如此发笑?李某不知有何好笑。”
王世充终于笑完了,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摇摆着,道:“药师啊,你还真是不了解我王世充啊。我这辈子最恨汉奸,又怎么可能在乱世中主动去投靠突厥人,带他们来祸害中原呢?请你记住我的话,我王世充宁可战死,也不会引异族入关,当那千古罪人的。”
李靖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相信主公的话,只是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心心念念不忘这长孙晟呢?你刚才也说了是看重他跟突厥的关系。”
王世充在马上坐直了腰,正色道:“我看重长孙晟和突厥的关系,不是为了我自己去引突厥人作外援。而是要确保在乱世中不会有别的野心家勾结突厥。成为我们强大的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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