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谔冷笑一声,道"齐道福,可是你在府衙外击鼓鸣冤是出了命案?"
齐道福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身子都在微微地发抖,道"都怪小老儿不好,昨天晚上和我们家的老婆子为了琐事拌了几句嘴,最后小老儿一生气离家出走,还故意气她,说我要去城里的春香阁去找姑娘了。"
"结果小老儿只是在街上转了一夜就回去了,可没想到,可没想到我家老婆子一时想不开,竟然寻了短见!"齐道福说到这里时,声泪俱下,就在这公堂上捶胸顿足,号陶大哭起来。
韩世谔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向了萧铣,沉声问道"这齐道福所言可是事实?"
萧铣微微一笑,道"非也非也,那刘氏正是这齐道福所杀。"
萧铣这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堂上堂下之人闻言无不变色,连左右两班衙役也都开始交头结耳,只有李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象是早就料到这一点。
王世充也没料到萧铣居然会当庭翻供,这一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定睛一看萧铣,只见萧铣嘴角边挂着一丝淡淡的自信微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今天的这一切,显然是他经过了精心策划之后的谋定后动。
刚才一直在地上满地打滚的齐道福也一下子停止了自己的表演,吃惊地看着萧铣,眼神里尽是不信,道"萧先生,这话可不敢乱说啊。你可是亲眼看到我那老婆子是寻了短见的,还说了要为小老儿来洗清冤情呢。"
韩世谔一拍惊堂木,"啪"地一声,惊得堂上众人再不敢出声,他沉声道"公堂之上,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训完一众衙役后,韩世谔转向了萧铣,一脸的严肃"萧铣,本官听说过你在此地的名声,你也算是个受人景仰的文人了。可这是公堂之上,人命关天的事,不能信口开河,不然就算你有靠山,只怕也无法为你洗脱这诬告之罪了。"
萧铣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语调平缓,字正腔圆"萧某当然不是信口开河,昨天夜里萧某抄书时就听到了齐道福的房中传出了一些争吵声。当时萧某不以为意,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后来那声音渐渐地平息下去,萧某看到那齐道福气哼哼地出了门,也就没再多想,继续看书。由于昨天晚上有些疲倦,很快就睡下了。"
"可是今天一早,这齐道福却来找萧某。说是刘大娘上吊寻了短见,还把萧某拉到他的房间里查看。萧某虽然不才。但一看便知是这齐道福下的手,当时齐道福要萧某为他作个人证。"
"萧某虽然看出了端倪,但当时只有萧某和齐道福二人在场,要是当场将他戳破,此人很可能向萧某下毒手,虽然这齐道福已经上了年纪,但毕竟杀过人,而萧某不过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真要是动起手来,怕是要遭此人毒手。于是萧某便对其虚以委蛇,假意答应跟他来州衙作证,以好当场揭露此贼!"
齐道福听到这里,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萧铣破口大骂"好你个姓萧的,我夫妇二人看你可怜,好心收留你这几年,想不到你居然恩将仇报。血口喷人,诬陷我!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天理良心。你就不怕遭报应啊!"
萧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都不看齐道福一眼,声音中透出一丝冷酷"人命大过天,萧某既读圣贤书,就不能助你犯法,是非曲直,韩刺史只要到了现场,一看便知。"
韩世谔点了点头,转头问向了那句来小楼通知众人的黄脸捕快"雷捕头。那命案现场可曾派人保护?"
黄脸捕头名唤雷世猛,出身郢州城内的一家豪族。本人也在州衙当了十余年的捕头了,一向办事干练。消息灵通,黑白两道都算得上手脚通天。
雷世猛向着韩世谔行了个礼,恭声道"回老爷的话,职下一接到报案,马上派了副都头董景珍,带着十个得力的弟兄,去了那齐道福家,刚才已经有一人回报,说是保护好了现场,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韩世谔赞许地点了点头"雷捕头,你处理得很好,现在本官要去那现场查看,劳你在前面引路。"
雷世猛暴诺一声,转身昂首阔步走在了前面,早有六名五大三粗的衙役围住了萧铣与齐道福两人,跟在雷世猛后面行走。
韩世谔站起了身,向着王世充做了个请的手势,王世充等人则跟在韩世谔身后一路走出了州衙。
到了衙门口,刚才没有上堂的陈棱已经骑马率兵在这里等候,更有披甲军士牵过来五匹马,供王世充等人骑乘。
百余名府兵在马的两侧摆开警戒的队形,几名高高举着"肃静","回避"牌子的衙役则站在了最前方,一路鸣锣开道,缓缓而行。
王世充这是第一次象个真正的官老爷这样出巡,一路之上只见沿途百姓纷纷肃立大街两侧,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是有些人跪伏于地,不住地磕头。而骑在前面的韩世谔则是志得意满,不断地举起手中马鞭,向两侧百姓致意,端地是威风八面。
走了没多久,穿过了三四条街,便到了那齐道福的小院处,王世充昨天夜里来这院子时,因为夜黑风高,又没有打起灯笼,故而没有怎么细看这周围的环境。现在光天化日下,王世充看得真切,此处实在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宅院,只是院中的那口大水缸却已经是无影无踪。
萧铣在前面引路,带着众人进到了院子中,向着左边的那处黄土夯成的平房一指,道"各位大人,此处便是那齐道福杀人的场所了。"
王世充走到门外,向内望去,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正高高地吊在房梁之上,屋内一片狼藉,桌倒椅歪,那妇人脸色发紫,身上的衣服有几处撕裂,舌头吐出嘴外,眼珠子暴突,看起来象是死了有六七个时辰了。
韩世谔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转回头对着那萧铣道"萧铣,本官看不出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死者吊在房梁上,你也没验过尸,怎么就能看出是齐道福所杀?"
魏征和李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笑而不语。
萧铣笑了笑,走进了房中,道"齐道福,萧某现在就来教教你如何犯罪。"
齐道福恨声道"姓萧的,你血口喷人。众位大人心明眼亮,一会儿一定治你个诬告之罪。"
萧铣围着尸体转了一圈,缓缓道"齐道福。第一,如果我是你。就会给刘大娘换身新的衣服,以掩盖你和她发生扭打的事实。她现在身上衣服的裂痕证明了你们昨天晚上有过搏斗。"
齐道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呆在了原地。
萧铣继续道"第二,如果我是你,就会把这一屋子的桌椅板凳都扶好扶正,这里一看就知道是发生过打斗,远不是你所说的吵嘴这么简单。"
齐道福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他的嘴角抽了抽。抗声道"我们没你们读书人这么多讲究,夫妻间拌嘴吵架都要动手动脚的,这又能证明什么?我家老婆子明明是上吊死的,不信我们可以找仵作来验尸!"
萧铣微微一笑,道"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第三,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勒死刘大娘后,把她吊得这么高。"
萧铣说到这里时,把刘大娘脚下的一张板凳扶了起来。那凳子离着刘大娘的脚底足足还有半尺有余。
王世充一看到这里,马上恍然大悟,刘大娘的脚边只有这一张被踢倒的凳子。而离她的脚有半尺,这显然不是一个上吊的人能蹬翻凳子的距离。
齐道福一下子面如死灰,有气无力地瘫到了地上。
萧铣收起了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寒芒"齐道福,你昨天晚上出门前就杀害了刘大娘,事后心虚,先是伪装布置了现场,然后又企图拉我帮你做伪证,现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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