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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哥可真会记仇,这么快就向小弟报复了,哈哈。其实不过是些逢场作戏而已,当不得真。”
李密说着说着眼中却还放出了些异样的光芒,显然这次川中之行他在寻芳猎艳方面也颇有斩获。
杨玄感知道自己的这个兄弟并非好色之徒,在大兴时虽然有时出入些青楼欢场,有几个相好的名妓,却也只看得上那种才艺俱佳的绝顶佳人,一般女子是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杨玄感干咳了两声,把话题转开,道:“贤弟,你这次听说愚兄要去宋州的消息,为何要如此急匆匆地赶来?”
李密微微一笑:“本来小弟是看大哥单车上任(古代就任刺史分为带兵上任和不带兵上任两种,不带兵的就是单车刺史,只管经济民生,不管所在地的军事,一般品级也要比带兵刺史要低半级,隋朝这时是盛世,内地州郡一般都是单车刺史,只有在边郡要塞才会带兵上任),想要投奔,现在看来不用了。”
杨玄感一下子愣住了,道:“贤弟,你放着正六品的千年备身,宫中亲卫不做,却要跟着愚兄去那个只算是中州的宋州去当个幕僚,这不是毁你的前程么?”
李密哈哈一笑:“大哥,你可真是健忘,从小弟辞去军职的那一刻起,所谓的前程就没有了,现在小弟除了有个爵位以外。只能算是个平民。应该是说大哥肯带小弟这个布衣百姓去宋州。小弟要感谢大哥才是。”
杨玄感摆了摆手,正色道:“贤弟,这个事上开不得玩笑,愚兄此去并非一般的刺史上任,这个你也能看得出来,实在是吉凶难卜,你跟着愚兄过去,可能会受牵连的。你好不容易辞了官职,离开了是非中心,何必再去淌这趟浑水呢?”
李密也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异常的坚毅,声音虽低,却也是铿锵有力:“大哥,你可别忘了我们当年结拜时曾有过盟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么多年这么多事都一起经历了,现在大哥要独自创业。怎么可以扔下小弟?”
杨玄感微一愣神,道:“愚兄只是上任刺史啊。怎么又跟创业扯上关系了?”
李密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微微的不满:“大哥,你明明要去那宋州自立,建立自己的班底,为何不肯对贤弟透露实情呢?什么时候开始你我兄弟之间也开始有隔阂了?”
杨玄感心中一转,想必是父亲把这事告诉了李密,他叹了一口气,道:“家父也真是的,连这个也和你说呀。”
李密的脸色一变,一下子站起了身:“大哥你还真的要去自立呀?!”
杨玄感一下子有些迷糊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事吗?”
李密轻轻叹了口气:“刚才我是诳你的,我不这样说,想必大哥也不会吐露实情吧。”
杨玄感懊悔地左手一拍脑门:“又落到了贤弟的套子里啦,贤弟,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愚兄?”
李密先是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向杨玄感一个长揖及腰,正色道:“小弟对大哥使用了心计,先向大哥赔罪了。”
杨玄感忙支起了身,吃力地抬了抬左手,道:“贤弟不必如此,为兄刚才的话过重了!”这一串的动作大了些,牵动到了他的右臂,一阵疼痛袭来,杨玄感的额头上冒出了些冷汗。
李密见此连忙把杨玄感继续扶了躺下,掖好被角后才坐回了那张椅子,道:“小弟虽然这一年来没怎么和大哥来往,但是几次相聚,尤其是这次上门后,感觉现在大哥和越国公的想法和思路有了不少分歧,尤其是这次和唐国公府结亲的事情,大哥公然违反了越国公的命令,所以小弟才会有此一试。”
杨玄感一声叹息,道:“这些事情多少也算是愚兄家的**,本不足向外人道来,但若是对贤弟你,愚兄也无须隐瞒了。不错,这一年多来,在许多事情上愚兄都和家父见解不一,但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更不至于要闹到分家的程度。”
“家父才华盖世,个性又是那么地要强,不愿居于人下,所以为人处事有时候难免手法重了些,得罪的人也多了些,由此他也不相信人性的美好,更喜欢驱使别人,而不是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之效力。”
“对于家父的这种想法,愚兄是无法苟同的,加上在其他的一些事上也有争议,所以家父同意愚兄去宋州历练一下,证明一下自己那套是否行得通。”
李密站起身来,来回地踱了几步,最后他停了下来,看着杨玄感的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哥,不是小弟说你,你跟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好争的?自古以来,为了这种大而虚的理念,跟自己的父亲相争的人,无一例外地要赌上自己的继承权,赢了你也没的赚,输了的话这份家业就落入别人之手,值得吗?”
杨玄感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值得,因为我杨玄感光明磊落,不会曲意逢迎自己的父亲,隐瞒自己的想法,如果那样的话,我和当今皇上又有何区别?密弟,如果一个人活得要在自己家里都要演戏,在自己至亲面前都要伪装,你不觉得太可悲了么?”
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说得好,玄感,你又一次让为父开了眼。”
伴随着杨玄感惊异的眼神,一身官服,满面尘土色的杨素走进了卧室。
李密和杨玄感连忙一个站起身来,一个挣扎着想要下床,准备向要杨素行礼,杨素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必多礼。我刚从宫中回来。听到你们在这里议论,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你们不会怪我吧。”
杨玄感脸上挂着笑脸,道:“孩儿哪敢呢?”
杨素狠狠地瞪了杨玄感一眼,眼中暗含了一丝责备,吓得杨玄感马上低下了头,杨素瞪完儿子,转向了李密。笑道:“蒲山郡公肯帮助老夫这不成器的儿子,实在是让老夫感激啊。”
李密微微一笑,道:“越国公过谦了,小侄和大哥早就立下过同生共死的誓约,现在正好又是白身,没有理由不一起去宋州见识一下。虽然小侄才疏学浅,但有时候也可以帮忙出些主意的。此外,小侄也没有任何处理政务的经验,这次去到宋州,也正好可以学习学习。”
杨玄感附和道:“是啊父亲。密弟的大才你也知道,一直对他是赞不绝口的。这次有他跟着一起去,那还怕咱们会在宋州城里和下面那些县的那些官吏们手里吃亏上当吗?”
杨素摇了摇头:“不可大意,草莽之间未必没有龙蛇,不要以为你们官位出身高过别人,就代表着自己的才能也高人一等。想当年萧何也不过是一个县丞而已,汉高祖刘邦更不过是个亭长,就算是你们所认识的王世充,也是出身低微,能说人没有本事吗?”
李密和杨玄感正色道:“孩儿(小侄)谨记越国公教诲!”
杨素笑了笑:“行了,不说这些,李贤侄啊,你也听到玄感刚才和老夫的分歧,那么依你之见,谁的想法更加正确些呢?”
李密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杨素见他入神,自顾自地搬了张椅子坐下,而杨玄感则不敢与他的凌厉眼神相遇,乖乖地躺回了被窝。
李密半晌之后还是抬起了头,正色道:“愚以为越国公和大哥说的都有道理,这个分歧的根本在于人性善恶之争。越国公认为人性本恶,无法教化,所以需要以各种手段控制;至于大哥,则坚信人性本善,需要对他人以诚相待,予人以尊重,这样能收到别人死心踏地的回报,不知李密这样分析,是否正确?”
杨玄感笑着在床上点了点头,而杨素双眼中光芒闪烁,满意地抚了抚须髯,道:“嗯,不错,确实如此。你的原因分析得很正确,那结论呢?”
李密微微一笑:“人性善恶之分,千年来未有定论,所谓君子小人之争,说白了也在于此,有些人本性善良,知恩图报,滴水之恩就会涌泉相报;有些人则是狼子野心,你对他好,到头来他反而会谋财害命,反噬恩主。”
“所以李密以为,对于君子,当示之以恩;对于小人,当示之以威;至于多数普通人,应该是介乎君子和小人之间,则应该视情况而论,恩威并施,以恩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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