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矩正色道:“不错,正是前北齐宗室,北齐太尉、清河王高岳之子,北齐乐安王,尚书右仆射,现任我大隋上开府将军,洮州刺史高劢的女儿。”
王世充的脑子里飞快地回忆起高劢的情况,这高劢乃是不折不扣的北齐王族宗室,他的父亲高岳,乃是北齐的开国皇帝,与北周的创始人宇文泰并称于世的神武皇帝高欢的堂弟,也是北齐的开国大将,高欢死后,成为北齐皇帝高洋的托孤重臣之首。
可惜由于北齐的平秦王高归彦与高岳有仇,就在高洋面前进谗言,说高岳的房子修得比皇宫还豪华,还说高岳与高洋的妃子薛氏有染,引起了高洋的嫉恨,最后逼高岳服毒酒自杀。
高洋死后,高岳被平反,他的儿子高劢也受到了重用,封乐安王,官至尚书左仆射。可惜好景不长,北齐很快被北周所灭,高劢也被北周武帝宇文邕俘虏,可是却保了一条命。杨坚代周后,又任命高劢为楚州刺史,平陈之战时高劢作为行军子总管从征,因功加上开府将军,现在被外任洮州(在今甘南藏族自治州临潭县。汉时的临洮县)刺史,虽然已经败落,但也曾经是不折不扣的前朝王族,跟曾经担任太子杨勇正妃的北魏元氏皇族,基本上也是半斤八两了。
王世充没想到高熲竟然一出手就是这样一个大礼,直接让自己挤进上流社会了,可是一想到安遂玉死在自己怀中的景象,他的心又猛地一沉,沉吟了一下,他抬头对裴世矩说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此事我还要思考一二,再作答复。”
裴世矩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转而笑道:“好,那我就等你的回信。”
裴世矩走后,王世充开始仔细地考虑起这桩婚事,高熲的提议很诱人,出手就是一个前朝皇族之女,王世积完蛋之后,自己的这个世家身份也没了。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有着一定地位的有钱人罢了,跟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是无法相比的,这次东征,连冯孝慈都升了官。自己却一无所获,却没有人出来为自己说话鸣冤,高熲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自己:不要以为有了钱就翅膀硬了,至少在朝堂之上和上流社会里,你王世充还差得很远。
给了自己一记闷棍子的同时,高熲又伸出了橄榄枝。拿一个北齐的前郡主来给自己当正室,从此自己可以堂而皇之地跻身那个贵族圈子,而不是只能私下和裴世矩,李靖这样的世家庶流偷偷摸摸地来往,如果自己应下这门婚事,接下来的高官厚禄也是唾手可得,可是这样一来,又会把自己跟高熲绑到一起,去扶自己的杀妻仇人杨勇登上皇位,这却又是自己万万不愿的事情。
王世充思前想后,想到安遂玉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想到她即使在临死时也在用生命为自己打开一条仕官之路,更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昨天还在问自己娘亲哪儿去了。他的心就如一阵刀割,终于,王世充咬了咬牙,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放弃这门婚事,哪怕和高熲彻底翻脸为敌,对杨勇的复仇计划也绝不能停止。
书房墙上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王世充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每一个密室都有一个专门的线路,连着一个铃铛与自己的四楼书房相连,只要相应的铃铛一响,他大概就会知道是谁来找自己。
可是这个铃铛却是几乎从来没有响过,那是他上次与红拂见面之后,特意留下的一间密室,专门用于和越国公府上的人联系,这些天他一直在等着这个铃铛响,等到他自己都有些不抱希望了,却没有想到此时会响起。
王世充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天晚上,在那个密林里,那个裹在一身黑衣中,如精灵一般的女子,不知为何他在这个女人身上总能找到安遂玉的影子,定了定神,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走下了楼梯。
红拂今天换了一身男装,打扮成一个公子哥儿,脸上还是戴着面具,上次那烈火一般的红唇今天淡了很多,但远远地还是透出一股子脂粉气,王世充皱了皱眉毛,一边带上了身后的铁门,一边冷冷地说道:“姑娘,你要扮男人就应该扮得彻底点,你这样十步外就能让人闻到香气,知道你是个女子。”
红拂摇了摇头:“假作真时真亦假,现在我反正易了容,化了妆,又不以本来面目示人,即使知道我是女子,又如何?再说了,你这满园原来也是极乐山庄,大兴城最有名的风月场所,有女子来,不奇怪吧。”
王世充没有接她的话茬,在屋中的一张大圆桌的一边坐下,看着红拂,说道:“我还以为红拂姑娘,哦,不,是越国公已经忘了我这个无名小卒了呢,没想到你终究还是来了,说吧,这回来找我做什么?”
红拂的眼中透出一丝深意,也坐了下来:“怎么,高仆射给你送身份高贵的美女来了,你又想回去了,是不是?”
王世充的眉毛微微一动:“你是怎么知道的?”
红拂的嘴角勾了勾:“这种结亲,联姻的事情,又不可能做到完全不透风,越国公也是身处这个圈子,对高氏,元氏这种前朝皇族的动向都是了如指掌,老实说,刚刚听到这消息时,就连他也有些吃惊呢。”
王世充的嘴角勾起了一丝邪邪的笑意:“哦,这么说越国公这回也坐不住了,看我这个人材可能会被拉向高仆射那里,有点慌了,对吗?是不是他这回让你来找我,是准备以身相许呢?”
红拂轻轻地“啐”了一口:“好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