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颁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华强,对我王颁来说,此战建不建功倒在其次,只要能亲手把陈朝埋葬掉,报了先考之仇,我就满意了,至于谁是头功,其实对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们几位这次跟过来就是想搏个功名,如果你们觉得跟着我王颁没有太大前途的话,现在也可以到贺若弼或者是王世积的军中,一样可以建功立业的。”
王华强摇了摇头:“景彦兄,你想到哪儿去了呀,要说建功立业,肯定是在你这里最有把握。而且刚才我也仔细想过,贺若弼不可能给王世积派后援,更不可能调几万兵跟他这个时候去浦口镇。
而且从刚才王世积的话里听,他之所以最后还是不敢和贺若弼翻脸,恐怕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渡船。
王世积自己这次从蕲州那里带骑兵过来,但不可能在陈朝战舰封锁江面的情况下,把渡船也带过来,只怕是贺若弼肯分出一部分原打算自己渡江的船只给他。
一万骑兵,一匹马可以占三个人的位置,算起来就是四万步兵,我们那些可载五十人的大肚渡船,只怕也需要八百艘以上,才能把他的这些兵一次性都渡过去。”
王颁笑了笑:“用不了那么多,渡江的时候,人可以骑在马上,那三个人都可以骑在一匹马上面过江,这样算来,有个五百条左右的渡船,挤一挤也能把这一万大军给渡过去了。”
王华强点了点头:“是小弟刚才考虑不周,但即使如此,贺若弼现在总共不过两千条船,一下子给王世积这么多,他自己就不用了吗?再说这五百条船现在都藏在芦苇荡里,想要几天内转移到新亭,只要一进长江,就会给敌军发现。
景彦兄,你要知道,现在贺若弼为了迷惑敌军,在江面上放的那几百条都是小渔船,而他的那些渡船都藏在江北的芦苇荡里,要是这五百条船都从江上转移,陈朝人一看到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定会重兵防守新亭那一带的。”
王颁想了想,说道:“只怕未必,王世积走得如此急,恐怕也是为了这事,我料想他们准备不少大车,把船直接先弄上岸,然后用大车运到新亭一带,接着再趁夜里把船放下水。
这个准备工作有个三四天时间足够了,若是这几天江上提前起雾,那就更好了。”
王华强双眼一亮:“那我们也这就动身,赶往新亭吧,对了,那个信使麦铁杖,让他跟我们去了新亭后再回去,反正他说景彦兄的旧部已经做好准备了,两天内就可以集结一千多人。
至于那个羊翔和裴蕴,其实来不来都无所谓,我们又不是去攻打建康城,如果只是为了接应王世积渡江的话,靠两千人足够了。”
王颁用力地点了点头,对着王华强说道:“就按贤弟说的办,我们分头准备,对了,上次令兄在淮南采购,最后剩下的那批上等米粮,到了浦口后抓紧做成白面干粮,渡江后的那一两天总不能还让大家再去吃贺若弼给的猪食。”
二人商议既定后,又叫来王华伟,分头布置了各自的任务,然后各行其事。
二十多天后,建康城西北处对岸浦口镇的江面上,白雾漫天,隔着十几米就看不清任何东西,对面江上陈朝战船在白天就点燃的火把,照得那些陈朝战船如同一条条的火龙,在这大江之上游动着。
王华强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那些火龙,又抬头看了一眼身后营地里挂着的隋军大旗,正被西北风一个劲地吹向南岸,不由得“哼”了一声,对着身边的王颁说道:“南人真的是自寻死路,这样摆明了照出自己战船的位置。
现在这么强劲的北风,如果我军这时候采用火攻,万枝火箭齐发,就算他们战船上的万钧神弩再厉害,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啊。”
王颁点了点头:“看来萧摩诃真的如贤弟所言,只不过是一勇之夫,想必贺将军肯定会利用这个在强渡时作文章的。不过现在我们的任务不是强渡,而是偷渡。雾已经起了两天了,今天晚上,就是我们渡江的最好时机。”
在起雾的第一天,也就是昨天一早,麦铁杖就游过江去了,他穿行大江已经有几十次了,从没出过差错,这次也肯定不会例外。
就连来这新亭后,麦铁杖还在夜里渡江四五次,摸清了对面岸上陈军江岸上驻防的巡江兵士们的巡逻规律。
当然,王颁和王华强也作好了应急的预案,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除夕之夜,江南的南陈君臣没有觉察出危险,依然以为这次不过是隋军的虚张声势,建康城内外一片歌舞升平,陈叔宝甚至下令调率领江防水军的两个王子回城吃年夜饭,这几天连江上的陈朝水军也少了许多。
贺若弼在王颁等人来到新亭后,仿佛也吃了一个定心丸,那十天之内必须过江的军令不再提及,甚至还主动地送来几百口猪牛劳军,嘱咐王颁等人听王世积的将令即可。
王世积也私下跟王颁与王华强透露过一些口风,杨素的大军在势如破竹地击垮了宜昌一带陈将戚昕的部队后,释放了所有陈军俘虏。
接下来,杨素大军战舰数千艘,舳舻相连几十里,顺江东下,其坐在船头,威风凛凛,让南岸的陈朝人看了后敬畏地感叹:“清河公真乃江神也!”
加上那释放的几千俘虏把隋军的厉害和杨素的仁义吹上了天,一路之上,杨素再未遇到有力抵抗。
到了十二月的时候,杨素一路下到江陵,联合八路大军中江陵一带的行军总管刘仁恩,水陆并进,在荆门一带的磨刀涧遇上了陈将,南康内史(南朝一般以藩王遥领各州郡的刺史职务,而当地的军政实务则由内史来负责)吕仲肃。
这吕仲肃乃是陈朝不可多得的良将,出征前散尽家财,遍赏众军,由是军中人人感恩,愿意为其效死,他在江上拉了三条铁锁,牢牢地封锁住了江面,自己则率几万军士在陆上的险要之处立栅防守。
杨素的舰队行到这里无法通过,只能登陆,与刘仁恩合力攻击吕仲肃的大营。双方你来我往,拉锯多日,由于吕仲肃所部战斗力剽悍,又占据了有利地形,连日来隋军战死五千多人,却不能前进一步,杨素所部的凌厉攻势为之一阻。
而另一路的蕲州,秦王杨俊会合了王世积留在当地的兵马,兵出九江,却被陈朝双壁之一的大将周罗睺领兵挡住,激战竞月,损失折将,也是毫无进展。
最让贺若弼安心的是,韩擒虎那里更是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似乎是在等着贺若弼先动手,引开陈军战舰,造成自己对面的江防空虚,再趁机渡江。
所以两人现在就形成了微妙的平衡,都等着对方先动手,吸引陈军,为自己创造出一个直扑建康的机会。
王世积则是稳扎稳打,不急不忙,一万铁骑在离岸二十里处的山中驻扎,而五百条从陆上运来的渡船则在离岸五里处的营地里存放着,万事俱备,只欠起雾,直到前天雾起,他才正式向王颁下达了今天渡江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