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天后,王华强的伤势基本上痊愈了,五六天前他就能下床了,这些天来他除了每天出门散散步外,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钻研那本《九章算术》,
和后世的加减乘除相比,这本在当下算得上是数学巨著的书显得是那么地幼稚,三天功夫王华强就把这书里的众多例子都自己推算了一遍,还拿出家里两个账薄练手,人生中第一次,王华强发现自己在数学方面居然也能算是个天才了。
这段时间里,王华师和王华伟也几次来找他一起去练功,王华强只推说伤势未愈,要再休息几天,两个兄弟只好作罢,但王华强几次出去散步的时候也看到自己的这两个兄弟练起武来都是咬牙切齿,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呢。
这一天,王华强正在拿着算盘来核对去年的两本账薄,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王家现在在这新丰城里有五家铺子,三行米店,一家绸段行,一家布店,除去几十个伙计的工钱外,也就勉强够这个四口之家加上四五个仆役的开支,而这王家的宅院也不大,前后就两进院子,门口一点动静都会传到后院的房间中。
只听得王华师的吼声回荡着:“王世积,你这恶贼,上次上门想夺我们家产,还打伤我们兄弟,气坏阿大,这回又带着这么多人想做什么?”
王华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恶贼,你今天穿成这样,又带了这些兵来,是想强抢吗?我们死也不会向你低头的!”
王华强心中一动,连忙跑了出去,后院并不大,只跑出十几步,穿过一个拱门,就到了前院,只见自己的两个哥哥拿着棍棒,挺身挡在大门口。家里的四五个仆人也都抄起了扫帚拖把等,缩在两人身后,微微地发着抖。
从王华师和王华伟身边的空隙看过去,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大铠将袍,全副武装的将军,正带着十几名顶盔贯甲的随从,站在门口。
只听到一个粗浑的豺声响起:“哈哈,二位贤侄,请不要误会,上次叔叔没管好手下,误伤了几位贤侄,今天叔叔是来上门赔礼道歉的。还请通传给你们的阿大,就说王世积上门赔罪。”
趁着王世积说话的当口,王华强也挤到了门边,只见王世积身长八尺,铁塔船的身材,整个人能有半房自家的大门宽,说话间一身的甲叶子都抖得叮当作响。黑面虬髯,眼如铜铃,浓眉如墨染。
尽管王世积这时候脸上堆了笑,但他身后那些健壮如牛的护卫们个个垂首恭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将军的威严和气场尽显无疑。
而这些人里最高最壮的一个,王华强印象深刻,就是上次狠狠地给了自己后脑勺一棒子的那个皇甫孝谐,这人个头比王世积还要高半个头,壮得如同一只狗熊,一脸的凶悍,可是在王世积的身后,这会儿却乖得象只绵羊,头都不敢抬。
王华强站到了哥哥的身边,冷冷地说道:“王将军,今天你带着这么多兵士,来我们这个百姓之家,你这架式是来道歉的?我这脑袋给你手下打得到现在还疼呢!”
王华师这才发现王华强走了出来,连忙把他挡在自己身后,双手骈指,对着王世积厉声道:“王世积,你身为朝廷大将,纵容手下打几个孩子,丢不丢人,今天你要是再想闹事,我们全家拼了不要命,也要去京城告你的御状!”
王华伟也一挺胸膛,附和道:“就是,这新丰的县令不敢管你,我们不信皇上也治不了你!”
王何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休得放肆,还不退下!”
王家三兄弟不约而地地回了头,只见王何已经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别有一番区别于普通百姓的威严与气度。
王华师勾了勾嘴角:“阿大,这恶贼他……”
王何摆了摆手,阻止了王华师的话:“为父有眼睛,你们都退下。”
王华师和王华伟愤愤不平地退到了门后,闪开一条路。
王何走上前去,对着王世积拱手行了个礼:“朝廷大将亲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王世积哈哈一笑:“堂弟,前些天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没管得住手下,伤到了几个侄子,我这几天思前想后,也很过意不去,今天我把他们几个带来了,责罚给你们看,你看这样可好?”
说到这里,王世积转头看着身边的几个护卫,厉声道:“还不跪下受罚!”
当天打人的几个护卫,以皇甫孝谐为首,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脱掉上身的衣甲,露出一身堪比后世健美冠军的肌肉,而那皇甫孝谐身上,更是左一个刺青,右一道伤疤,配合那一身黑乎乎的胸毛,看起来吓人得很。
王华强前世打打杀杀了一辈子,这世也见识过不少壮士,但象王世积手下这几个壮汉发达的肌肉,却是从没见过,心中也不由得暗赞了一声。
王世积的另几个卫士从身后的战马上抽出马鞭,拿出一个早已经备好的水桶,在里面浸了鞭子,高高扬起,重重地抽在皇甫孝谐等人的背后,一鞭下去,鲜血混着皮肉横飞,那此起彼伏的“叭叭叭”声更是让人于心不忍。
皇甫孝谐等人嘴里都咬着木棍,尽管眉毛在抖,脸上的肌肉也在不停地抽搐着,双拳握得关节都噼啪作响,而脖子上和手臂上更是青筋直跳,但却依然一言不发。
王何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王华伟开始的时候脸上得意洋洋,但看了一会儿后脸上也闪过一丝同情,悄悄地拉了拉王何的袖子,小声说道:“阿大,差不多就行了吧,这样会把人打死的!”
王何叹了口气,对着王世积说道:“王将军,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架不起你这样打,差不多就行了吧。”
王世积哈哈一笑,一抬手,沉声道:“听王员外的,停了罢!”
那几个抽人的军士停住了手,皇甫孝谐等人吐掉嘴里的木棍,相互扶持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背后早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几个军士从怀中掏出伤药帮他们抹上,几个人又是痛得一阵呲牙咧嘴。
王华强敏锐地发现,皇甫孝谐凶悍的眼神中,看向王世积的那一眼里竟然带了一丝怨恨。
“堂弟,人我也打了,你也应该满意了,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王世积脸上仍堆着笑,但声音中却透出一丝不怀好意。
王何的心猛地一沉,暗自叫苦,但脸上仍然平静如初:“我们间还有什么正事可谈的?”
王世积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散:“堂弟,你看堂叔在二十多年前把这家业交给你的时候,就在这新丰城里有五家店铺了,可是这二十年下来,还是五间店铺。
这些年天下还算太平,人家二十年下来起码能开个两三家分铺子,你这里可是毫无发展啊。”
“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与你又有何干,再说我在外为官多年,才没时间打理家业,你自己也是朝廷大将,难不成你能辞了官,专门做这生意?”王何冷冷地回道。
王世积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知道堂弟理财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要不然也不会靠着打算盘的本事,从个库吏当到州长史,所以你们家的产业在你手上,我也没什么意见,可是我这三个好侄子,看起来都继承不了你的这家业啊”
王何的脸色微微一变:“我的三个儿子并非纨绔子弟,不劳你费心。他日上阵为将,未必不能搏得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