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轻抚摸着自己血肉不堪的脸,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对于自己现在这一身皮囊有的只是无尽的厌恶,毕竟这一身血肉不是属于他自己,而是他“借来”的。
“这招魂术看似简单方便,其实是有着很复杂的仪式,这些仪式几乎没有哪一项不是献祭和流血,而且招魂术有着很大的反噬作用,他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它极为阴毒的反噬效果,这个效果无法借助法术来驱逐,这个反噬的作用必须有人承接着,必须有人会实实在在挨上这一下,反噬的作用才会消失,否则就会伤及施法之人。
招魂术是我苏家关门之术,只由上一任大当家传于下一任大当家,会这法术的自然是我那苏家当家人的爹,在我十六岁之前,我每一次的招魂术都是由我爸亲自完成,那一项项骇人的仪式,那一条条晦涩的咒语,也只有我爸可以完成的如此之漂亮。
我父亲是苏家的大当家,他施展的招魂术的反噬一定不会是由他来承接,自然有人会为了我的复活而死。
开始是伺候我的,苏家里哪个浪荡公子生的私房的小丫头,久不出来,生命垂危,卧床不起的苏家老人,然后是我的堂亲,那些数不清的姓苏的女人们,那些血缘疏远,不甘去死,却又不得不死的人,还有每一个能够进入苏家老宅,流着苏家血液的人。
我爸妈为了延续我的生命,不知道牺牲了多少苏家人的性命,我每一次换身体,都会有人死,可是我的身体根本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就像这一具尸体,最终还是会溃烂变形,不管我多小心使用。”男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难道您是,苏静怡已经去世了的,哥哥?”陆冬一脸惊讶:“可是苏静怡从来没有提起过。”
男人哼了一声:“哥哥,这个词叫的是好听,可是苏静怡心里真的认我这个哥哥么?对于她来说我已经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了,每一次我出现在她面前,都是完全不一样的身体,完全不一样的面孔。
在她小时候,每次见我总是先哭,躲在老妈身后,她好不容易适应了我的面孔,我却又要换一具新的肉体了。
再之后,我终于受不了了,我跟我妈说,妈求你了,让我解脱吧,我不想继续承受这一切了,不光是每次换身体时候撕裂魂魄一般的剧烈疼痛,还有我已经恢复的三生三世的记忆。”男人慢慢走进陆冬,陆冬觉得男人的脸就要贴在自己的脸上了:“陆冬,你也要恢复三生三世的记忆了吧。”男人怪笑了一声:“不要恢复,就算恢复了,也一定要去遗忘,因为那些记忆都太可怕,太痛苦了。”
男人眉头紧锁,淡淡地说:“每天我都会重温这些记忆,每一世的我都是被人所杀,每一次都是因为相同的女人,那个眼神纯真的小萝莉,她会换着不同的面孔,出现在我每一世的生活里,却偏偏都是因为那些不起眼的金钱,置我于死地。
每一次我都死的凄惨,每一次我死的时候都能看见她那双眼睛,我都能感受到那种死亡冲击全身的冷酷,我慢慢倒下时候浑身的疼痛,还有悲伤,巨大的悲伤,涌进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肤,都会被渲染的不寒而栗,撕心裂肺。
我好想结束这一切啊!”男人痛苦地蹲坐地上:“可是他们不同意,不光是我父母,还有苏家的元老,他们都不同意,毕竟我是苏家的希望,在我之前,苏家已经损失了一个男孩,若我再出现什么问题,苏家将面临着无后,到时候苏家庞大的家产将无人继承。
有时候我就在想,那个杀了我的女人,若是她要钱,我可以给她,金山银山,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给,可她偏偏会因为那指甲大小的金钱出卖了我全部的人生,我恨她,也恨我自己。
再之后我就逃跑了,我想去自杀,我不想继续活下去了,对于我来说,活着与否都不代表任何意义,我已经死了,死在苏家老宅的钢琴房里,我的脑浆就溅在钢琴琴键之上,若是现在去找,应该还能找到那些鹅黄色的痕迹。
没想到,当我真的寻死了,又真的能死了的时候。在自杀的路上,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为了她我没有死,为了她,我和她坦白了我过去的一切,她竟然也没有离我而去,她愿意接受我的过去,愿意为我开始新的生活。
其实我当时太单纯了,没有了父母,我根本无法生存,我的身体早晚都会溃烂成一滩软泥,可当时的我,年轻气盛,认为只要有毅力和恒心就一定能做成一些事情。
我要带着我爱的女人远走高飞的时候,哪怕最终,我不得不死在她的怀里。
我们逃了,不出三天,我的父母找到了我,带我回了苏家老宅,苏家的元老杀死了我深爱的女人,把她做成了一具活养尸,守护苏家老宅的必经之路,我再次被逼上了绝境。
只是这一次,我不想死了,我只想复仇,我要杀了那些害得我如此下场的人。
向我挥手微笑的小女孩,用狙击枪爆掉我头的前特种兵成员,雇佣特种兵的苏家的仇敌,苏家的元老还有我的父母,每一个人,都死于我的手里。”男人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陆冬心里一沉:“苏静怡呢!你把苏静怡怎么了!”
男人微微一笑:“放心吧,那是我可爱的小妹妹,我又怎么可能杀了她呢,对吧,苏静怡。”男人向着陆冬身后甜甜地说。
陆冬瞪大了眼睛,他慢慢回头,果然,苏静怡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她瘦了,眼眶黢黑,嘴唇微微有些干裂,她的头发简单地披散下来,显得微微有些凌乱。
苏静怡的神情烦躁不安,她恶狠狠地瞪着陆冬,陆冬上前一把搂住了苏静怡,苏静怡的下巴搭在陆冬的肩膀,靠在陆冬耳边低声耳语:“跑啊,陆冬,现在跑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