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大概有十五六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他们没有人说话,都低着头安静地往前走。
我见老贺眼神不对,就问他,怎么了,老贺脸色倒是一变,说我们赶紧回去。
紧接着他倒是健步如飞了,区区几分钟就跑到了单身宿舍的楼下,我们推门进了单身宿舍的单元门,我问他,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这么着急得跑。
老贺说你没看到么,刚才那一群默默赶路的人当中有一个死人。”
“死人?还能赶路?”陆冬问。
“我确实听我爸妈曾近说过,在古代,交通设施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的年代,那时候如果有人客死他乡,就会请来所谓的赶尸人,用巫术将尸体带回故乡进行安葬。”苏静怡说。
“我小时候也听说过赶尸,当时老贺和我说在人群里看见死人,我就猜会不会是赶尸,但老贺摇摇头,不对,不是赶尸,因为在那群人当中的死人非常怪异。
我当时问他,到底有多怪异,他摇摇头说,很难形容。‘
当时老贺脸色煞白,说起话也颠三倒四,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我想他也许是真的吓坏了,就也不便多问了。
之后几天,老贺一直很怪,他经常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里思考,一想就是几个小时,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就好像是一个雕像,就连领导也发现了老贺的不对劲,偷偷问我,是不是老贺家里有什么变故。
我后来受到领导之托,去询问老贺,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结果还没等我开问,反倒是老贺一连问了我好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具体我有点记不清楚了,大概是生命的起源到底是在何方,又终止在哪里,一个人死了之后若是真复生,还会保留之前的记忆,和死时候的记忆么?如果人的记忆真的可以移植,那魂魄呢?
他问完,我不禁笑了,我说老贺,你不是最不相信鬼神之说么,怎么现在突然问起我这些问题了。
老贺脸色一沉,他说你还记得鬼节那天我们遇到的那只赶尸的队伍了么?
我点点头。
他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就认出人群里有一个死人么?你不觉得有些古怪么?
我点点头,确实,若真是赶尸,最多那个死人走路姿势怪异一点,但若是瘸子或者脚步有残疾的人,走路姿势也会不寻常,你竟然一下子就指出对方是个死人,现在想来,是很奇怪。
老贺诡异地眨了眨眼,那是因为人群当中的那个死人我认识,那个人就是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
“贺兴彭的父亲还有个亲弟弟?”苏静怡不禁吃惊:“我倒是没听人提起过。”
周教授说:“别说你,我从来都不知道老贺有个亲弟弟,我倒是知道他有个姐姐,人不错,有时候会来单身宿舍看老贺。
老贺说,你也别惊讶,我这个小弟连家里人都不提起的。
我当时急忙问,那是为什么啊?
老贺说,我弟是一个怪人。
我当时就说,其实我们在外人眼里都是怪人。
老贺摇了摇头,眼神里有着一丝凄凉,他淡淡地说,你不知道,我小弟出生在殡仪馆里。
老贺说他小弟出生前一天,老贺那久病的外婆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老贺说他外婆卧床多年了,病情也是反复多次,时好时坏,身边总是离不了人。
老贺的外婆有三个孩子,他大舅早些年出事故死了,他小舅在外当兵,一年回不来两次,照顾外婆的活都推在老贺的娘身上,那年老贺的娘怀着他小弟,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还得伺候老贺的外婆,那时候老贺和他姐姐年龄都小,虽然脱离了让人照顾的年龄,却也没到能帮得上手的年龄。
老贺说他外婆虽出生在农村,却娇贵得很,外人伸手她就会急,原本想接来个乡下的亲戚照顾外婆,却不想她老人家生生回绝掉了,没办法,他娘只能亲自照看她。
在老贺外婆弥留的最后几天,老贺娘辛苦得很,老贺笑着说,那时候他娘很不得外婆去死,一个人如果怨念很深,她潜意识里的愿望大抵会扩散到空气中,感染身边的人或者事情吧。于是,老贺的外婆居然真的就死了。
老贺说他外婆死的时候很恐怖,瞪着大大的眼睛,四十五度盯着天花板的一个角落,手微微伸向前方,好像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老贺也回过头也看向外婆盯着的方向,那里只是一块带着霉斑的天花,墙纸几乎要剥落了,和其它角落的天花板并无二样。
当时吓坏了老贺和老贺的姐姐,像无头苍蝇,跑出家门,去工厂了喊了老贺的爹,老贺的爹又叫来人,最后在慌乱之中将他外婆七手八脚地送到了殡仪馆。
老贺说他外婆的尸体就存放在二楼的停尸间里,里面设了灵堂,亲戚们陆陆续续来过,走过,最后只剩下他们家里几个人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啜泣。
那天距离老贺的弟弟的预产期还有不到一个月。
午夜,殡仪馆里只剩下了老贺一家子人,那是老贺第一次去殡仪馆那种地方,心里暗暗恐惧,行动受了限制,不敢到处乱走。
老贺的娘哭得厉害,这些年,她虽然无数次希望外婆去死,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才幡然醒悟,她的生母就这样没了,再也不会和她说话,对她微笑,再也不会拉着她的手,问她吃没吃饱,穿得暖不暖。
外婆年轻时的一幕一幕如同电影,在老贺的娘的脑海里不断重播,而这部电影现在已经到了尾声,没有了后续和番外,只有最后慢慢划过的黑幕和稀稀拉拉的残影。
当时老贺和他姐姐都困得东倒西歪,挤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爹心疼两个孩子,劝老贺的娘带两个孩子回家,可老贺的娘也真是有刚,却说什么也要守在灵堂,老贺的爹没办法,拗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