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翊舒自然知道自己没见过顾南衣是正常不过的,他问这话,是想让顾南衣自己说的,而不是苏心漓代替他说的,他又不是不会说话,还是说两个人已经亲密到可以成为彼此的代言人了。
兰翊舒心里头有些生苏心漓的气,她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吗,居然和顾南衣靠的那么近,还是说她已经知道心里就有那个意思,和他那样亲近,和自己却和陌生人似的保持距离,总之,兰翊舒现在的心情并不是那么的愉悦,随即,暖风盈盈的小凉亭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程子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看了看顾南衣,又看了看兰翊舒,然后他心里骄傲又得瑟的想,都是漓儿妹妹太优秀惹的祸,应该的应该的,喜欢漓儿的人越多,就说明她越有魅力,他的漓儿要嫁就要当当世最好的男子,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而且绝对不能像苏博然那个软蛋那样三妻四妾。
“苏小姐身上的衣裳很美,是什么缎子,我给皇妹也做一身。”
颜宸玺也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到那低气压了,他看了眼兰翊舒,又瞅了瞅苏心漓身边站着的顾南衣,只能说各有千秋,虽然他心里向着兰翊舒,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苏心漓和顾南衣站在一起,真的是很赏心悦目,当然,如果她和兰翊舒站在一起也是一样的,这样美丽的女子,身边若站着个容貌出色气度不凡的男子,谁敢说谁又能说不赏心悦目?
哎,兰翊舒这回是踢到铁板了,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只要他想要的东西,是不会失手的,尤其这回,他还上了心,更是将苏心漓当成他的女人,那理所当然的口气,就好像苏心漓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似的,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难道是两人小时候父母定下的,苏心漓不知道,兰翊舒却知道?不过颜宸玺还是蛮喜欢兰翊舒生气吃醋的样子,这对于一个情绪不外露的兰翊舒来说,简直是奇观,颜宸玺正期盼着兰翊舒醋坛子打翻的样子呢,这阔别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横空出世让颜宸玺自信,那一定不会遥远。
苏心漓的手指在自己身着的衣裳上拂过,这缎子如同柔软的云彩一般,几乎没有任何的触感,穿在身上,也如云絮一般,没有任何的重量,苏心漓看了兰翊舒一眼,然后望向颜宸玺,柔柔道,“这缎子的产量极少,做工也极为的繁琐复杂,公主要穿在身上,恐怕要费些心思了。”
颜宸玺是性格洒脱,潇洒不羁的人,又是兰翊舒很要好的朋友,苏心漓自然不担心他在背后给自己穿小鞋,说话直接的很。
若非兰翊舒,她现在也休想将十多年后还是价值连城的贡品穿在身上。
“哦?”兰翊舒挑眉,饶有兴趣的看向苏心漓。
“此缎名‘天水碧’,最初的颜色是白色,穿在身上,在阳光下走一圈,就会变换成另外的颜色。”苏心漓说着,向后退了几步,阳光下的她周身立刻被一种温润的玉色萦绕,极为雅致的亚光,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艳丽,但是却会让人的眼前一亮,这些,苏心漓当然是知道的,不然的话,她也不敢穿出来,第一次参加长公主的宴会,就穿一身白衣,她又不是嫌命长了,但是衣着的颜色也不能太过严厉,母亲现在孝期未出,会被旁人所诟病。
“这缎料只有渝州才能产,渝州有一海,名碧海,海水各个出口处交汇的地方,有一潭,潭水碧绿如玉,命碧潭,那水的颜色便若我身上穿的这衣裳一般,碧绿如玉,这缎料用的便是碧潭的水,说来那碧潭也奇怪,明明是海水注入,但是那碧潭的水却若溪水一般可以饮用,那吐丝的蚕便是用碧水喂养的,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每五个月才能出一匹,便连吐丝的蚕也是最好的蚕种之一,吐出的丝本身就带浅碧的颜色,能制出这衣裳的,必定是最好的师傅,有人说这是上天对渝州的恩赐,所以便说这是天水,因为它的颜色,便命名为‘天水碧’。”
她第一次穿这衣裳的时候,已经是一国之后了,这天下间最为尊贵的女人,颜司明亲自命人给她做的一身衣裳,当时便有随从在一旁细细的与她解说这‘天水碧’的由来和珍贵之处,她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还傻傻的落了泪,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好傻,不过是匹缎子而已,颜司明的天下都是她帮忙才得到的,这些,都是她理所应得的。
“天水碧?这名字不错,今后这缎料便叫天水碧了。”
兰翊舒瞥见她腰间戴着的血玉,一扫方才心头的不快,眉宇舒展,笑出了声,颜宸玺看着他那样,在心里啧啧了几声,摇了摇头,然后带着几分赞赏看向苏心漓道,“苏小姐果然是见多识广。”
他在外游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苏心漓倒也不与颜宸玺谦虚,笑着继续道,“这‘天水碧’如玉一般可以养人,且轻柔如絮,且冬暖夏凉,最好是制成冬衣,六皇子疼惜妹妹,倒是可以给公主制一身冬衣。”
颜宸玺却摇了摇头,“这衣裳好是好,既美且妙,只是一身衣裳,太过劳民伤财了。”
他自小不在宫廷长大,和那些妹妹们也不熟,为了她们和兰翊舒讨这么大的人情,他自是不愿意的。
这一点,程子风倒是赞成,衣裳怎么不是穿,穿着舒适就可以了,哪里需要那么多的讲究,果然,定国公府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给妹妹备下的,不过这些东西,他也不需要,一个大男人,把自己打扮的花花绿绿的像个娘们似的,简直就是神经病,不过这‘天水碧’要被她家的几个嫂子知道了,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情来,尤其是三嫂,想起夏婉婷,程子风下意识的看向了苏心漓,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差点就忘记告诉漓儿了,不过这里这么多外人,也不好说。
“他们既做出来了,便是给我们穿的,我们不穿,岂非浪费了他们的精湛手艺,将用这样贵重的缎料制成的衣裳放在柜子里,那才是真正暴殄天物呢。”
颜宸玺大笑,笑声爽朗不羁,原本这都是俊男美女的小亭就是焦点,颜宸玺这一笑,更是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道是如此,这样稀有的缎料自是应该物尽其用,我那几个妹妹便是穿上了这衣裳又哪及苏小姐的万分之一。”
颜宸玺说到一半,走近苏心漓,凑到她的耳边,“这样珍贵的东西,还是别浪费的好,且东施效颦,丢的不单单是她们的脸,还有皇室的颜面。”
单论颜,他的那几个妹妹自然称得上美的,但和苏心漓一比,高下立见,再论气质,苏家这小姐完全可以甩她们九条街,苏心漓今日穿这衣裳亮相长公主府已是惊艳,这衣裳是珍贵不假,但若不是穿在苏心漓身上,谁又会去注意呢?这衣裳是苏心漓的陪衬,可若是其她的女子穿了,便是这衣裳的陪衬。
苏心漓抿唇看向颜宸玺,只是微笑,并不接话,她这样的反应,反倒让颜宸玺吃了一惊,这样荣辱不惊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尤其是这份淡然从容的气度,难怪,难怪兰翊舒会心动,夜里一没事,就翻墙去相府。
能被男子称赞,而且还是颜宸玺这样身份尊贵又相貌堂堂的男子,自然是该觉得受宠若惊的,只是对自己的容貌,苏心漓已然自信到了极致,两辈子修来的气度,岂是常人能比的?宫里的那些公主,她又不是没见过,长的确实没她美,这天水碧,也并不怎么与她们的气质相符,但是她该说什么吗?她承认,别人会以为她自以为是,她若是恭维几句,别人又会将她的谦虚当成虚伪,这个话题,无论怎么继续,又无论传到哪个公主的耳中,她都会成为众矢之的,颜宸玺有皇上的宠爱纵容,自然是什么都无所谓的,她却不行。
“莫不是这里有什么宝贝,让大家都围在这里?”
一身青衣的三皇子颜玉勋跟在太子颜睿晟后,笑着走进了靠湖边的凉亭之中。
“可不就是有什么宝贝吗?”
苏心漓上前走了两步,刚要向颜玉勋和颜睿晟请安,颜玉勋的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然后,慢慢的走出一个人来。
那浅笑着的声音,就像朗朗晴空响起的轰顶五雷,投在苏心漓平静的心湖,将她整个人都劈了开来,苏心漓看着那个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的男子,只觉得周遭所有的一切都黯然消退,不复存在,仿佛全世界就只有她和他两个人似的,苏心漓忘记了行礼,只呆呆的看着那个英俊高大的男子一身亮灰色的锦衣,一步步的,慢慢的,朝着自己走近,温柔浅笑,自她重生后,不止一次在她的噩梦中出现,就是那样温暖亲近的笑容,将她,外公一家,还有顾大哥,甚至于他们的亲生骨肉都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个男人,是彻头彻尾的恶魔,为了权势皇位可以不择手段完全不折不扣的魔鬼。
苏心漓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坚毅俊美的五官,棱角分明,永远挂在唇边的闲适笑容,还有那双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眼睛?温和无害吗?苏心漓不自觉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瞪大着眼睛,认真仔细的看向那个人的眼睛,那里面,是冷肃的光芒,是掩饰不住的野心,还有为了达到目的步步为营的深沉内敛,苏心漓藏在袖下的手,一点点慢慢的握紧,握成了拳头,修长的指甲嵌进了她的肌肤,疼,丝丝的疼痛,一点点蔓延开来,那些美好的记忆和挥之不去的梦魇,在一瞬间全部浮出了脑海,她的心,再没有甜蜜,那个人不单单毁了她一生幸福,还害死了她所有至亲的人。
他该死,没错,他不死谁死?那滔天的恨意汹涌而来,让苏心漓浑身都在颤抖。
“漓儿。”
程子落叫了好几声,都不见苏心漓有反应,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她,可她的那双眼睛依旧落在五皇子的身上,带着让他心酸又心痛的情绪,那样的眼神,是常人怎么都无法读懂的情绪。
“漓儿,你怎么了?”
顾南衣走到苏心漓跟前,阻隔了苏心漓看向颜司明的视线,他微低着身子,凑近苏心漓,盯着她的眼睛,苏心漓看向顾南衣——
顾大哥?对了,她重生了,外公外婆一家都在,顾大哥也还没死,他们都没有事,苏心漓眼中的恨意和绝望一点点慢慢退去,紧拧着的眉头也一点点慢慢的舒展开来,她扯了扯嘴角,有种从梦魇抽身的如释负重,松了口气,柔柔的叫了声,“顾大哥?”
她瞬间清醒过来,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知道定然是方才自己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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