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老魔微微一愕,随即冷笑道:“原來是蛊王,哼,本祖倒看你有多少蛊王,能够自爆几次。”
果楼蒙的“五毒神功”本是受制于无生老魔的先天罡气,他刚才实是将豢养多年的“穿心蛊王”放出,强行催动毒功让蛊王自爆,才勉强震散了无生老魔的一击。
但如此做不仅损失了蛊王,而且对内力的损耗亦是极大,果楼蒙呼呼地喘着粗气,汗水从额边渗出,他虽然戴着面具遮挡了真容,但此时的脸色定然很不好看。
然而这位大毒尊却忽然挺直了腰板,对司马如兰道:“兰儿小妹,你和杨姑娘到旁边去调息片刻,让老夫独斗这个魔头一阵,你把那小子的事情都对杨姑娘讲清楚罢,如若你们两人不能同心,今天咱们就必败无疑了。”
看出了杨绛衣与司马如兰的联手存在不足的并不仅只华不石,果楼蒙同样也有所察觉,当初在开封城中首次见到司马如兰时,果楼蒙便已听她说起,华不石最爱的人是“绛衣姐姐”,如今他自然也猜出了几分二女之间问題的起因。
今曰若还有一丝希望能战胜无生老魔,那便是杨绛衣与司马如兰能解开心结,真正配合无间,使得彼此武功达成刚柔并济,杨绛衣已经力竭,必须调息恢复方能再战,果楼蒙提出独挡一阵,实是为二女拖延一些时间,以争取胜机。
司马如兰却道:“不行,郭大哥你独斗老魔太过危险,让兰儿助你。”
果楼蒙却摇头道:“用不着,老夫自有打算,支撑盏茶工夫沒有问題,你和杨姑娘都去那边调息,要斗败这个老魔头,还须得靠你们。”
司马如兰还待要说,却听得石阶之上的华不石道:“兰儿,听从果楼前辈的安排。”
虽然明知道症结所在,但眼看着败局将成,华不石本也是一筹莫展,想不出解决的良策,如今果楼蒙的主意或许是改变局面唯一的办法,是以他才出言支持。
华不石对杨绛衣道:“姐姐,你也调息片刻,待得恢复些功力再战。”
杨绛衣本來并不愿意退下,她仇恨满腔,只想着即便是拼掉一条姓命也要力战到底,但听了华不石的话,沉吟片刻之后,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无生老魔仰天狂笑了两声,道:“想调息恢复,你们当我不存在么,本祖马上就送你们去到阴曹地府,到了那里你们想要歇息多久都沒问題。”
果楼蒙却冷冷道:“想要杀人,先过了老夫这关再说。”
话声未落,他已一步欺到无生老魔身前,右掌拍出,掌风夹杂着一团黑雾朝着对方直涌过去。
无生老魔举掌迎上,只听得“嘭”地一声震响,黑雾消散,原來果楼蒙故伎重施,又以真气引爆了蛊王,而这位大毒尊趁着这一击的机会,左袖连扬,一层层黑色的粉末挥洒而出,竟形成了一大片的乌霾,将无生老魔围在了当中。
“通心蛊王阵。”旁人不识得这是何物,邱断肠却十分清楚,不由得惊叫出声。
以蛊王结阵是“苗疆毒门”中最强的绝技,据邱断肠所知,“毒门”自创立传承至今五百年來,历代的数十名尊者之中,练成了蛊王的不过半数,能以蛊王结阵者,更是仅有寥寥三五个人,见“通心蛊王阵”已然布成,即便是一向好胜的邱断肠也不得不承认,果楼蒙的控蛊之术比她强得多,他做“毒门”的大尊者实是当之无愧。
不过邱断肠同样也很清楚,蛊王阵即便厉害,也依然不会是无生老魔的对手,以无生老魔“无极真魔功”先天罡气的境界,已有万毒不侵之能,便是毒中之圣的蛊王亦是难伤,果楼蒙布下此阵,唯一的手段是以自身毒功不断引爆蛊王,力求能够缠住这老魔头一时。
只有“五毒神功”修至大成方能够艹控蛊王,而引爆蛊王对内力的消耗更是巨大,果楼蒙这般做法不仅会把豢养的“通心蛊王”消耗怠尽,苦修了多年的毒功亦会大损,甚至因此丧命也有可能。
乌霾遮挡住了视线,众人瞧看不清其中的情形,却听得闷响连声,正是果楼蒙与无生老魔拼斗所发出,每听到一声,邱断肠的心情便是一颤,虽然当果楼蒙向无生老魔挑战时,她就已知道结果,但此刻邱断肠的心中却充满了矛盾,并不愿意看到果楼蒙被杀死,早先对这位大师兄的怨恨之意,此时似乎已经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感。
杨绛衣走到阶前,手拄巨剑盘膝坐下,开始运功调息,她亦是知道刚才与司马如兰的联手配合不够默契,不仅是如此,她自身的内功运转也有所滞碍,不能轮转如意,并未把“易筋经”心法发挥到极致,所以才会这么快就感到力竭难以支撑。
只不过知道与克服却是两回事,禅门内功,讲求的是心静如水,四大皆空,如今的杨绛衣满腔仇恨,内心已被杀人报仇的念头所充斥,哪里还能做得到心境的无尘无物。
而她与司马如兰之间的芥蒂,即便她不希望却是的的确确地存在着,她骗不了自己的本心,因为她根本放下不与华不石之间爱情。
或许在远离这位大少爷,潜心修习内功时,杨绛衣可以不想不念,把一切全都放下,可是一旦面对着华不石,看见他和司马如兰在一起时,她却无法处之泰然。
这就是佛家所称的心魔,如若在这片刻时间之内,杨绛衣不能除去心魔,即便能调息恢复一些内力,也定是无法战胜无生老魔这等强敌。
“绛衣姐姐,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一个清脆的嗓音忽然传來,却是走到了近前的司马如兰。
“其实事情全然不是姐姐所想的那样,华先生心里最爱的人,由始至终都是绛衣姐姐,他虽与兰儿订下了婚约,我们却并沒有真正成婚,今生今世,兰儿与他注定只能有缘无份,不会再有结果了。”司马如兰在杨绛衣身旁坐下,轻声说道。
杨绛衣愕然问道:“兰儿妹妹为甚么这般说。”
司马如兰道:“绛衣姐姐不知道,当曰华伯父在京城遇害,华先生急怒攻心,所患的‘乾元绝脉’发作,昏迷了七天七夜,后來孟医圣施以‘回天针’之术,刺激华先生身体的潜能,才使他的行动恢复如常,但效力却只仅有一百天……”
司马如兰美目低垂,把华不石仅有几十曰姓命的事说了出來,讲到最后,两行泪水已不自觉得从眼眶内涌出,沿着脸颊滴下。
她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说道:“所以,就算兰儿愿意嫁给华先生,他也不会娶我,如今兰儿所能做的,只有帮助华先生实现最后的心愿,剿灭魔道,为大明江湖免去这一场杀戮浩劫,绛衣姐姐是华先生心里最爱的人,兰儿只想与姐姐同心协力完成此事,便再无所求了。”
听到司马如兰的言语,杨绛衣如同被一道惊雷击中,怔怔不能出声。
她先前虽然也曾听说过华不石在京城病倒,却绝沒有想到病情会如此严重,到川境后瞧见他行动如常,更是以为这位在少爷已经无恙,哪知他竟然只剩下了几十曰的姓命。
原來刚才在玉矶宫顶,华不石对她的那一分不自然和疏远,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命不久长,无法与她长相厮守,而她却以为他已经移情别恋不再爱她,还因此而对司马如兰心存芥蒂。
为了免除江湖浩劫,华不石不惜付出姓命,司马如兰亦无怨无悔,全无所求地相助他完成心愿,相较之下,她自己却是如此自私,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被情爱、仇恨、嫉妒冲昏了头脑。
一股无比强烈的愧疚之感在杨绛衣心中升起,她眼眶立时通红,但却强自忍住,闭上了双眼,并不让泪水流出。
大敌当前,现在并不是哭泣的时候,她必须要坚强,华不石和司马如兰能够做到的,她也必须要做到。
杨绛衣忽然觉得克服心魔,放下一切也并不是那么困难,小儿女的情怀可以抛开,生死之念也可以抛开,即便是师父被杀的仇恨,也可以放下。
这一战并非为了赌气争胜,也不是为了报仇雪恨,而只为除魔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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