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可以赦免他,打一顿棍棒出气,就是明朝皇帝不也是有廷杖的么?”邓名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个主意,他对面的陈佐才已经结束了讲学,正毫无畏惧地与他四目相对。
邓名目光微微下移,落在讲台上的那本算学课本上,这是倾注了他心血的一本书,邓名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个夜晚,在昏暗的烛光下苦苦回忆着自己学到的课程。而且邓名全无陈佐才所谓的骗取名声之心,他根本不知道徐光启已经翻译了一本,甚至还对教授们说明,自己这完全不是原创,而是借鉴自泰西贤人。
“自由的学术,不能在[***]的土壤上成长出来,如果没打倒天主教的权威,不会有近代科学的发展,如果不质疑权威,不会有崭新的天文学、数学和物理学;不管怀疑正确与否,对科学来说质疑就是最重要的,现在中国没有多少先进成果可以学习,而且仅靠学习,中国永远也成为不了先进的科学强国。今天我打了陈佐才,不管因为什么,都不会有人敢说这本算学课本一句坏话了吧?”
邓名站起身,转过身背冲着讲台上的陈佐才,高举起双臂。
“陈祭酒讲得好!”邓名艰难地说出了第一句话,等这句出口后,下面的就容易得多了。
邓名用力地鼓掌,连续不断地高声喝彩:“陈祭酒讲得好!讲得好!讲得太好了!”
在邓名的带动下,教授们先是零零星星地附和、鼓掌,最终变成了掌声雷动:“陈祭酒讲得太好了!”
称赞完毕,邓名走向讲台,向陈佐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陈祭酒,本将明曰便要带兵去叙州,等从叙州回来后,再来书院聆听教诲。”
事情的演变让陈佐才也感到意外,铺天盖地的掌声和喝彩声让他呆若木鸡,茫然答道:“知错能改,天下幸甚,朝廷幸甚。”
“但我不改。”邓名立刻说道,他指着那本算学课本,恨恨地说道:“这些符号很好用,我不会改的,书院拿出更好的符号前,我不同意改动。”
直到此时,邓名才感到出了一些闷气。
“就如提督所愿吧。”
……转天邓名就离开成都赶往叙州,而在随后的几天,陈佐才发现教授看他的目光里带上了更多的崇敬和尊敬。
“祭酒当真了不起。”今天知府衙门送来了回信,包括招募体育教授在内的各项要求,刘晋戈都表示赞同,并以最快的速度为书院筹备。助手把这些回函递交给陈佐才后,忍不住由衷地赞赏道:“那天祭酒真是把我吓坏了。”
“也亏了提督度量宽宏。”另外一个教授在边上接茬:“忠言逆耳,难为提督还能听进去。”
“唔。”陈佐才坐在那把他曾以为永远没机会再坐上去的椅子上,严肃地说道:“这不算什么,长江提督身负国家之重,有这点气量是应该的。再说他也没听进去,这课本他还是不肯改。”
虽然邓名说只要书院拿出更好的办法就可以改,但陈佐才也没有组织人手去琢磨一套更适应国情和文化的符号。
过了片刻,陈佐才有哼了一声:“想当年,显皇帝(万历皇帝)在位时,臣子们犯颜直谏(骂皇上荒银无耻,骂贵妃狐媚惑主),显皇帝不也没生气么?和显皇帝相比,提督这点度量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陈佐才停顿了一下,半晌后又补充了一句:“显皇帝也没改,听不进忠言,提督也是一样。”
看完知府衙门的公函后,陈佐才就让把等候在门外的学生带进来,他昨天又连夜批改作业,现在该是给这些学生指导不足了。
……“咱们四川的水土养人啊,”陈佐才和邓名的事早就传遍了成都,刘曜他们在参议院闲来无事,一天到晚就是痛骂刘晋戈,不过这两天青城派的兴致全都转到了这桩轶事上,刘知府也因此少挨了很多骂:“你们说提督这是不是有先主之风?”
“没错,宽宏大度,绝对是先主的风范啊,要说咱们四川的水土就是好啊。”青城派们纷纷大声附和:“改天咱们也去给陈祭酒捧捧场吧,这比评书可好听多了啊。”
“可是评书先生不骂人啊。”
“嗨,提督都骂了,骂咱咱也有面子啊。”杨有才满不在乎:“要是陈祭酒骂咱,咱就给他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