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一个卫士等了片刻,奇怪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邓名的命令,就出声问道:“进攻吗?”
“等一下。”邓名摆摆手,没有下令再次进攻。现在清兵的左翼背冲着邓名的主力部队,这样很好,会给周开荒他们以冲锋的机会。不过现在清军的中军依旧面向南方,虽然邓名已经冲到了朱国治的背后,但是布政使却依旧没有转头,依旧向着邓名的主力方向进行防守,就背后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朱国治的举动让邓名感到一阵阵迷惑,以前每次他每次率亲军冲杀敌阵时,总是能充分地调动敌方统帅。不过今天的情况确实有些古怪,朱国治好像对邓名完全视而不见,大模大样地把后背朝向他,而且似乎完全没有攻击邓名的欲望,根本不曾派出任何骑兵来拦截邓名统帅的三堵墙卫队。
“难道他没有看到我的旗号,不知道我身在何处么?或者是朱国治已经肝胆俱裂,已经不知所措了吗?”邓名带着这么少的人在朱国治的大军之前耀武扬威,按说很少有将领能眼睁睁地看着,都不会咽下这口气,更不说斩杀邓名的功勋。
“随我来。”邓名轻轻吆喝一声,一马当先跑起来,他并没有向敌人已经受到打击的左翼军阵而去——虽然那里的亲兵正在乱哄哄地整顿队形。邓名判断这支清军已经受到了重创,无论是士气、组织还是体力都损失不小。如果邓名再往复冲两次,左翼就可能开始瓦解。但那并不是最快、最具有决定姓意义的一击。而邓名认为他已经发现了立刻结束战斗的机会。
“不会有更多的牺牲了。”邓名对自己轻声说道。
朱国治的中军距离邓名越来越近,不知不觉间他又一次开始加速。等邓名已经冲到朱国治的旗号近前时,清军的中军才开始慌乱地掉头迎战。
“反应未免也太慢了吧?”邓名毫不客气地砍倒了第一个视图阻挡他的清军士兵。
仓促转身迎战的清兵根本来不及列阵迎战,远在他们肩并肩扎稳阵脚前,邓名就带着骑兵冲到了朱国治的将旗附近。他们的阻挡简直称不上抵抗,就是比起刚才他们左翼的同伴也是大有不如。邓名轻而易举地突入阵中,面前已经没有还在抵抗的敌人,他们纷纷丢弃武器向两边跑去。这些虾兵蟹将邓名全都没有放在眼里,那就是敌方的将旗帜,以及藏身其下的清军统帅。
清军的中军转眼间就宣告崩溃,放马疾驰的明军骑士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就杀到了那面大旗之下。而邓名吃惊地发现,竟然直到此时都没有有力的抵抗或是猛烈的反击,完全没有人冲上来拼死阻挡他一下,以保护统帅安全,或是哪怕给他们的统帅争取一点躲避的时间。当看到邓名冲过来时,最后一股聚集在将旗下的清兵呐喊一声,四散躲避全无一战的勇气。
这些护卫将旗的近卫退潮一般地散开的同时,明军看到一个金盔银甲的家伙正从将旗下站起身来,他一撩身上的麾袍,迈开大步就和其他人一起逃走。
这时有几个三堵墙卫士已经从邓名身边冲过,直奔朱国治而去。
“休要伤他姓命。”邓名大喝一声,他并不知道朱国治在他原先那个世界的劣迹,对于所有清廷的高官,邓名都是本着尽可能利用的态度。
“提督放心。”三堵墙的卫士们嬉笑着应道,他们都对邓名的政策了如指掌,今天遇到的抵抗如此薄弱,他们杀心也远远没有被激发起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三堵墙卫士已经追到朱国治背后,他用力地挥下手中的马刀,用刀背而不是刀刃重重地拍在敌军统帅的头盔上,把他猛地打倒在地上。
不等马完全停下,紧跟在第一个卫士后的其他几个骑士就滚鞍下马,同时向倒下的敌军统帅扑去,把他紧紧地压在地上。
“今天的战斗结束了。”邓名心中一阵轻松,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大气,尽管面前黑压压的都是逃亡敌兵的背影,但是邓名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威胁了,对这些败兵也完全失去了兴趣。
算一算,这个时候周开荒他们也该发动追击了,清军们失去统帅,中军又是一片混乱,邓名觉得他们除了投降也没有别的什么路好走。
从朱国治身边冲过,然后勒定战马转了回来,邓名好整以暇地停在俘虏面前,几个卫士把地上的清军统帅拉起来,叉住他的双臂架到邓名的马前。
“朱国治么?朱布政使。”邓名叫了一声,这时一个卫兵已经把他的头盔摘下,同时迫使朱国治仰起头看邓名。
看到对方的面容后,邓名不禁有些迷惑,俘虏并没有昏过去,相反清醒得很,因为恐惧,他的脸都扭曲变形了。邓名仔细地看了又看,不错,俘虏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额头上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看上去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因为牙关剧烈地抖动而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朱国治身为布政使,应该不会脓包到这地步吧?”邓名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从这个俘虏的身上,他看不到任何身为大将者的气度,一点也没有——就算朱国治再如何不济,他毕竟当过好几年的高官,现在又是统率几万兵马的大帅,不可能没有一点派头和气势。
就在邓名惊疑不定的时候,四周突然响起连绵的战鼓和号角声。这声音打断了邓名的思路,他抬起头举目遥望,那些逃走的清兵中有的还没有跑得太远,一些人还在继续远离,并没有停下脚步,可是在这些逃跑的清军背后,可以望到已经列队而立的清军。邓名缓缓环视四周,现在清军已经围成了一个大圈,而他就在这个圈子的正中央。
“你不是朱国治?”邓名若有所悟,问了那个俘虏一句,但他给邓名的回答仍是一连串牙齿交战的响声。
“嗯,看来是早有预备。”刚才那面清军的将旗早已经被邓名砍倒在地。一般说来,将旗倒地就是向全军宣告败北,因此,当那面旗帜倒地时,邓名和三堵墙的卫士们都彻底放松,不再认真观察周围清军的动静,而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个俘虏身上。现在,邓名看到一面新的将旗升了起来,还在不断舞动着发出号令。眼前的清军正根据这面新将旗的指令缓缓调整队形。显然,所有的将领事先都曾经接到过命令——只有所有的清军将校都知道主帅的明确安排,才会如此镇定,没有出现大面积的溃逃,而是一致地服从这面新的将旗的指挥。
卫士们松开那个俘虏的双臂,他立刻瘫倒在地。本来抓着他的几个下马卫士立刻飞身上马,所有的三堵墙骑士又一次紧紧簇拥在邓名身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朱国治以将旗为诱饵,故意散开中军放我入阵,把老弱病残安排在这里,而把精锐藏在四周。等我麻痹大意的时候一举合围——不错,谁会想到朱国治会故意放敌人杀入自己的中军,还会拿一面将旗为饵呢?哈哈,看来朱国治看了不少关于我的报告啊。”虽然身处包围之中,邓名依旧镇定自若。
对面的的鼓声由低沉转而变得响亮。刚才鼓声低沉时,清军一直在用碎步调整位置,是处于防守姿态。现在鼓声渐渐变得激昂起来。从四面把邓名围在中心的清军也随着这鼓声开始缓缓向前,接着就从四周传来整齐的呐喊声:
“早降!”
“早降!”
“早降!”
“当真有趣。”邓名面露笑,仿佛在看什么有意思的戏剧一般。
“早降!”
“早降!”
“果然是谁也不想死啊,都包围我了,却没有上来一战的勇气么?”邓名听到铺天盖地的劝降声,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清军看到他的举动后人不禁停止了劝降的工作,一起向邓名这里望来。
“朱国治啊,朱国治。”邓名笑声停歇了一下,指着那面新的将旗方向,大笑着喝道:“这大概是盛庸的故技吧,曾让成祖受窘,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次盛庸和平安是用十万大军与一万八千燕军交战,而盛庸用了两万士兵专心致志地包围成祖的五百亲卫,剩下的都在阻挡燕军,最后依旧没有成功。而现在你和我兵力相当,哈哈,你居然敢对我用这招?既挡不住我突围,还自乱阵脚,你真是糊涂啊。”
邓名话音未落,外围明军的杀喊声已经是清晰可闻。
片刻后,清军的阵容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三万清军四散奔逃,朱国治等大批江南将佐均被明军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