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周开荒和赵天霸也都站在穆谭一边,他们认为弓箭手可以不批甲或者着轻甲,但弩手不行——弩手射速慢,要对付的多半也是弓箭难以对付的披甲目标,因此弩手应该批重甲,哪怕为此牺牲装填速度和瞄准效率也没办法。至于任堂主张的长匕首,周开荒更是认为全无必要,因为若是被敌军重装步骑近身,弩手别说拿着长匕首,就是拿着短剑也是死路一条。
虽然在高级军官上任堂处于绝对劣势,但是浙江兵却众口一词坚决支持他的设想,至少对郑尧君来说,长匕首和不批重甲都代表着浙军的骄傲——从戚继光开始,他们一直是最好的射手,不披重甲意味着不惜代价地发起抢攻,不关注自身安危而关注杀敌;而长匕首同样是浙兵传统武器,至于浙兵的勇气更无须质疑,当年在辽沈战场上,浙江兵即使面对满洲八旗,也没有选择和关宁军那般逃走而是用长匕首和铁骑搏斗。
以前在舟山,张尚书别说火铳、弩机,就连长匕首都无法充分供应,现在既然条件改善了,那郑尧君他们还是渴望恢复以前的光荣传统。
在郑尧君低头给弩机上弦的时候,塔山的清军已经重重射来一箭,插在郑尧君的腿边,他对此视若无睹,上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或是匆忙变形。
在郑尧君完成装填前,清军弓手已经把第二支箭搭上了弦,不过在他拉弦时因为焦急手一滑,羽箭斜着窜出,落到无人的地方上去了。这个清军射手虽然从军有一段时间了,但成为战兵还是最近两年的事,十曰一次的艹练中也不是以射击为主,今天之所以让他拿起弓箭只是因为他比另外一个拿枪的同伴要强。
当清兵第三次弯弓瞄准郑尧君时,这个浙江人也举起弩机,与敌人相对而视。
“弩机射一次的工夫,弓手能射三箭,若是遇上弓箭娴熟的真鞑子,你们一箭射空,就给他们连射三箭的机会,你们不批重甲绝对不会有射第二箭的机会。”当初见浙江射手坚决不肯披甲,生怕影响射击精度时,周开荒无奈地说道。
对面的清兵已经把弓拉得满满的,郑尧君并没有看那朝着自己的箭头,而是认真地瞄准对方,他知道对方若是一个善射的满洲大兵,自己恐怕早就被射死了。不过尽管对方不是个好射手,两箭都没有射中自己,但若是再给对方射三箭的机会,郑尧君多半还是要被放倒在地。
“如果这是一个真鞑子,我也没亏本,我已经射死一个了。”在瞄准的最后关头,郑尧君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中!”那个清兵看到郑尧君的动作后,用力大叫一声,抢在明军射手之前射出了一箭。
弓箭破空而来,当利箭从脸颊边掠过时,郑尧君有一种被金属擦拭的感觉,在这一刻他也扣下了扳机。
无论是贴面而过的弓箭,还是扣动扳机的动作,都不能让郑尧君手中的弩机有一丝一毫的颤动,他看着自己的铁箭怒射而出,刺在敌人的头盔下的眼眶上——清兵射手一个倒栽葱向后倒去。
“只要我百发百中,遇上真鞑子也不会亏本,遇上这些绿营更是不在话下。”目击敌人倒下后,送了一口的郑尧君才感到额头和背上有冷汗开始透出,不过他心里满是胜利的骄傲:“我们浙兵是天下最好的射手,无论用火铳还是用弩机。”
……董卫国扔下吃了一半的饭碗,从营帐中冲出来的时候,明军已经发起了对营墙的进攻,而且很开就在多处取得突破。清军营中一片大乱,当反应迅速的勇敢军官胡乱聚集一下手下,并带着他们开始向营墙进发去增援防守者时,他们看到明军已经在栅栏上撞出了两个口子,还有两处明军也已经翻过了栅栏,正在尝试夺取营门。
营中的清军本来就是以无甲为主,一心想着神不知、鬼不觉闯关的董卫国并没有在装备上太用心。看到明军攻势如此猛烈,一转眼就突入营中,董布政使也张大了嘴巴,半响说不出话、发不出命令来。
先是腾空而起的响箭,接着又是冲天而起的杀喊声,同样惊动了船只上的清军士兵和水手,他们中的大部分也都去陆上吃饭了,留守的哨兵见到片刻间营内就升起烟火,传来呐喊厮杀声,一个个也都惊得不知所措。